这日,大雪初晴,阳光温暖了外间,催促着人们下炕出门。
机灵的小贩挑担拉车,早早来到集市,占据了一个好位置。他们拿着自己的货物,朝着早起上街的主妇们大声吆喝,“来看看咯!”
等到日头高起,吃完早食的老人们从炕上移到大院空地上晒太阳,妇人们开始忙活擦洗洒扫,男人们没有活计的话会被打发出门溜达,小孩们却不用管,自己会出门呼朋唤友。前几日因为大雪而沉睡的青鹿镇,一下子苏醒了!
几乎同时的,青鹿镇的大街小巷,分配在不同位置的几十号人,敲响了手中的铜锣,扯开嗓子呐喊。
“朱家茶铺在小青河旁烧茶了,大家快去瞧热闹呀!”
“看戏咯,看戏咯,上万斤茶叶烧起来是啥样?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小青河边激情开演!”
“朱家少爷清雅客,冲冠一怒为哪般?小青河边烧劣茶,诚邀父老共见证!”
伴随着或俗或雅的口号,吃瓜群众们逐渐往小青河岸边汇集。他们有些是闲来无事凑热闹,有些是逛街时被铜锣声吸引走出铺子的,有些则是别有用心的同行……
不一会儿,青鹿镇唯一的一条河流,冬日里向来少人聚集的小青河岸边,挤满了男女老少。这些人沿着河岸边形成了一个半圆弧,将朱家茶铺的人围在里面。有些人见挤不到前头,直接舍了这边的看戏地点,走了一段路,过了桥,来到了对面的河岸,隔着小青河看戏。很快,有样学样,河岸对面也站满了人。
天气很冷,却一点不影响观众吃瓜的热情。他们对着中间指指点点,似真似假得分享着自己的独家消息。有些人冻得受不了,便原地跺跺脚,或是对着双手哈热气,或是将双手紧紧藏在袖口里,身子不断晃动,那样子,像极了逛娘娘庙大会时,边上摊贩卖的不倒翁。
与他们的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朱家茶铺的伙计却是忙得热火朝天。
伙计们费力得卸下车上的茶叶,粗暴得解开每一个袋子,将袋中价格不菲的茶叶,毫不吝惜得倾倒地上。地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开了,茶叶跟地面直接接触,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再也不复之前的高贵。
这样倾倒茶叶的动作,他们已经重复了许久。年轻一点的伙计,已经除了身上的棉袄,只穿着单衣干活。饶是这样,他们的脸上还是起了厚厚的汗珠。
而这堆茶叶的主人,朱凌云,正站在一堆堆小山似的茶叶中间,面上从容淡定,仿佛此刻被倒在地上的,不是他家费了千金收购来的茶叶,而是不值钱的垃圾。
过路的寒风企图往他身上钻,却因为他身上斗篷过于厚重,只能勉强带起一片衣角。青黑色的斗篷边上,絮了一整条白色的狐皮,衬得朱凌云那张清秀的脸愈发雌雄莫辨。若不是他梳着男子的束发,身高足有一米八,恐怕有人要以为这是哪家的闺秀。
此刻,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他清冷的五官上,他的表情有了变化。只见他挑了挑眉毛,微微眯上好看的丹凤眼,望向似远似近的那轮圆日,对着随侍在他身后的丁思齐感慨道:“今天还真是好天气呐!对吧,思齐。”
丁思齐站在朱凌云身旁,面无表情,活像个木桩子,只简单得答道:“嗯。”
“哎呀,别这么不高兴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思齐你这么好的条件,许多世家大族的小姐,就等着给你挑。虽说那小丫头长得不错,但终究与你身份差距太大,彼此并非良配……”
“少爷,请慎言!我只是朱府的一个普通侍卫,自然是配丫鬟,哪来的世家小姐?”丁思齐不愿听他继续说下去,冷冷开口。
朱凌云噎了一下,见对方脸色实在不好,决定还是闭嘴,不要在他伤口上蹦跶的好。他朱府就是个小小的卖茶商户,可不敢得罪权贵,就算这权贵是自己的朋友。
两人不再交谈,丁思齐还是对外的面瘫脸,朱凌云习惯性得勾起唇角浅笑。殊不知,这样一文一武、一冷一热的帅哥组合,让人群中的许多年轻小姐看羞了脸,私底下开始打听这两人是谁。
那些小姐们可能还不知道,被她们看上的两个人,此刻心里想的都是王婉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