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宝根和尚,点娑真人隐去身形,自咸熙寺大雄宝殿后面的阴影之中,袍袖一挥,掷出他那柄宝剑,但见那剑剑身宝光莹莹,飘忽忽浮空三尺有余。
剑长三尺三寸三,无室无穗,是这微阁山积年真人性命交修之物,不过,奈何微阁山不传剑经,是以点娑真人虽空有宝剑,却只会个劈、削、挑、刺几样基本,平素或可挥舞几下,权当做修身养性,但大战之时,便自然派不上了用场。
此时,点娑足尖轻点,纵身而上,右手在袖里暗掐了个诀,宝剑宝光大盛,抬首便冲天而去,只在路过那巍峨静立,香烟袅袅的大雄宝殿时,略停一下,点娑对向而立,远远略行一礼,这才复又冲天而起,遥遥远去。
一路向东南急行,不多时,便见一道山岭拔地而起,直插天际。便在这群山环伺间,却有一座高不过百米的荒凉石山置身其中,点娑得见此山,缓出一口长气,随即俯身而下。
剑光停在山脚,点娑真人举手掐诀,收了剑光,理清道袍须发,这才举步而上,行不到片刻,但见眼前一丛灌木杂草突兀出现,其上阴风惨惨,褐雾霾霾,其间仿若还影影绰绰,似有什么东西跑动。
点娑见状,不由哈哈大笑几声,朗声道,
“微阁山点娑老道,前来五仙洞拜会诸位道友,速去唤你家大人前来。”
声传四野,那灌木杂草间跑动的身影不由一停,片刻之后,一阵“沙沙”作响,却从其间滑出一尾青蛇,水桶粗细,鳞甲分明,颈间层叠七色,头顶一朵红冠,原来是条蛇精。
那蛇精游至老道身前,微微颔首,蛇口轻启,“嘶嘶”出声,似是言语什么一般,点娑真人微还一礼,复又负手而立,不动声色间,细细倾听。
此时那灌木之中又有十余身影步出,站于点娑身前,自左向右居于青蛇身后,屏气凝神,其间或站、或卧、或翔一众山精野怪,既有山兔、锦雉,山猪、环蛇等常见于世间典籍所载的精怪,也有黄蜂、狍子、壁虎等不曾见于史载的,甚至诸精之中还有一只斗大的蚂蚁,如此多的精怪齐聚一堂,实在让人啧啧称奇。
待等点娑听完青蛇言语,抬目望去,环视诸位精怪一眼,脸上现出一丝赧然,开口道,
“那个……诸位道友,不知你等可有能讲人言的?贫道不善兽语,刚刚实在没听明白。”
话音一落,场上不由一静,连着雾间众怪都默不作声起来,一众大小精怪都将目圆睁,一丝惊愕跃然脸上,齐齐看向老道,有圆睁双目的,有圆睁四目的,还有圆睁八目的……
点娑真人这位真丹境的大修士被众怪这么一盯,不由血色上涌,满面通红,额角青筋涨鼓,隐有破裂之势,尴尬异常,如此半晌,点娑真人轻咳两声,刚欲说话缓和气氛,但听一声大笑自前方雾气之后传来。
“哈哈,老道士你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戏弄我五仙洞的儿郎们不成?”
说话间,褐雾分开左右,一行面貌迥异的人行走而出,为首一位慈眉善目的老汉,五绺美髯,一身团花员外裳,正大笑走来,虽缓步而行,却虎虎生风,一行人行到点娑面前,辑手见礼。
“寅道友。”点娑见众人行来,对为首之人先行一礼。
“胡道友,黄道友,白道友,柳道友,锦道友,……傻道友……”紧接着又与那寅姓老汉身侧诸人各自见了一礼,只是与那站在左下首的皮裘青年见礼之时略微一顿,似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那被唤作“傻道友”的皮裘青年,乃是一只狍子成精,八百年的道行,在这五仙洞众妖物之中,算得上法力高深,狍子本就赤真,心静灵明,灵智开得虽晚,但法力精进飞快。
可就一点,当年化形之前,他于世间行走,常听人唤他“傻狍子”三字,便暗自记下,化形之际便以此为号,化形初时不明所以,之后虽知此三字非是好话,可也不以为意,就一直沿用下来。
“点娑真人”此时那傻狍子咧嘴一笑,纯真异常,对点娑的赧然不甚在意,反倒有些洋洋自得,还礼之后,见老道还自纠结,心中一笑,不由暗道,
“我这名号,果然了得,每每有人唤我尽皆赧然。”
“点娑道友。”
“点娑真人。”
众人不知那傻狍子心中所想,不过倒是对他这名号习以为常,便也与点娑各自见礼。
“寅道友方才所言,实非点娑有心戏弄你家几位小友。”这时点娑方才对那寅姓老汉之前所言略作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