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山脉连成片,丛林阴翳茂盛,宋君君这才明白,为何安州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百姓,提及郎安山,个个都要发怵了。
崇山峻岭,易守难攻。即便是朝廷发兵围剿,也不是轻而易举的。
宋君君看着成片成片长得都差不多的树林,不免心中有些害怕。
这样的林子,莫说是安州城的百姓了,就连生长在山里的人,恐怕钻了进去,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找到出路来。
那带路的老农夫还没到山脚下呢,就停了步伐,不肯再往前了。
“明天安州城会献上一批女人进山,你们大可以等明日再去啊。”
那老农夫看着宋君君,实在不忍心她这么小的孩子送死。明日人多些,恐怕还有机会能活。
一路上他也疑心张三与宋君君的关系,但宋君君一路从未有过不从之色,反倒还安慰张三,叫他不要苦恼。
老者这才相信,这一对兄妹,当真是与郎安山中的山匪定了婚约。
只是可惜,这么年轻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偏偏和山匪定下了婚约呢。
面对老者的疑惑,张三的眼珠一转,擦着赶了山路累出的汗水,谎话张口就来,说什么他们家是住在安州附近的,一次上山打猎,险些跌下山崖,是山匪搭救,无以为报,这才结下婚约。
他边说还边瞥了一眼宋君君,见她一脸懵懂清澈,才大着胆子睁眼瞎编。
宋君君并非不计较,而是懒得搭理张三。
一路以来,宋君君给过他许多次机会了,他偶尔虽也犹疑,但又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继续自己的错误。
有时候宋君君也在想,何巧巧这位“大神”,究竟是许诺了张三什么样的好处,使他远离京城千里了,却还能遵照着何巧巧的吩咐行事,不敢懈怠太甚呢?
张三听了老者说第二天会有安州城的百姓送女人上山,心里不免有了别的心思:
他若是亲自送进去,保不齐山匪真的不讲道理。何况树林茂密,山路复杂,他即便是想偷偷逃走,恐怕也难走出,不如就等着第二日百姓送女人进山,也把宋君君一并捎过去。
宋君君看张三半天不说话,就知道他八成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也顺势道:
“他说得有道理。不如我们也等明日再进山。我与明日进山的姑娘们一起,兄长也免了烦恼。”
张三忙不迭地点头,他可是巴不得的!
那老者看着仿佛脑子不太好的宋君君,眼中不免流露出些怜悯来,却又深知自己势单力弱,保住自己的命都很困难,更谈何救别人呢?
宋君君知道老者担忧什么,趁着张三转身时,她还特意给了老人一个笑容。
这一笑,老人就更觉得她脑子有问题了。
张三与宋君君又在安州城歇了一晚。
张三还不敢住在城内,怕引起旁人怀疑,带着宋君君在城门边上找了家小店住着。
第二天,姑娘们哭哭啼啼的声音把宋君君吵醒。
张三让宋君君跟着从门口经过的队伍上了山,自己还是不放心,尾随了一段路。
那些送姑娘们进山的人也都哭丧着脸,宋君君打听之中得知,安州城内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送女人上山,送得迟了,山匪便会下山劫掠。
“那城里的官府不管吗?”宋君君问。
送行的人哭丧着脸,道:
“如何不管?城内家家户户,谁家不出男丁去从军啊?只是山匪来势汹汹,老兵死了,新兵尚且幼小。不得已我们才屈服的……”
宋君君跟着队伍到了昨日老者带她来过的地方,顺着那条蜿蜒的小路曲折而上。
姑娘们一路上嘤嘤的哭着,不敢放声,只能小声啜泣。
哭声入耳,宋君君不知不觉悲从中来。
她从京城一路过来,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可只要清醒着,入耳的总是各式各样的悲剧。
虽无易子相食的惨状,但卖儿质女也大有人在。
在京城时,她也曾听说过苦难,可终未亲眼目睹。而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安州所看到的、听到的,实在是令人心惊胆战。
手无寸铁的弱小百姓,是如何在郎安山声势浩大的山匪侵扰下,坚韧不屈的活了这么久的啊?
本以为进了山,会有山匪等候,谁知,送行的人将她们送到山中一处水潭边,便含泪告别了。
宋君君一问才知,向来都是只能送到此处,再往前,就格杀勿论了。
安州城内的百姓,没有哪个是上山进了山匪窝子又完好无损地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