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一大早,王少安就把王桃花叫醒了。
王桃花看着窗外还黑乎乎的。
“少安,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天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王桃花卷着被子就要继续睡去。
“阿姐,阿姐,你忘了,咱们待会得去祠堂了。去晚了,会被人说嘴的。”
王桃花想起了前两日张大娘特意来交代的事,自己和刁婆子几人断了亲,自己这一支算是自立了门户。今年是头一年,更不能迟到,免得被人说嘴。
想到这,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临出门前,王桃花从枕头下摸出两个小布袋。
“少安,冬儿,来,姐给你们压岁钱。”
两个小朋友第一拥有自己的压岁钱,开心得手舞足蹈:“谢谢姐,姐新年快乐!”
因为刘冬儿不是王氏族人,王桃花就让她留在了家里,省的站在祠堂里吹冷风。
姐弟俩穿上簇新的棉衣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朝着祠堂走去。
这大年初一祭祖一事,向来是村里的头等大事。所以今日的祠堂布置得极为隆重,门口挂了一对斗大的红灯笼,也贴上了对联,连门环上都系上了红绸布。
祠堂里头也洒扫得很干净,最前头摆了好几张条桌,每张足有三米多长,上面摆满了祖宗牌位。
牌位下头还放了三张八仙桌,最中间的桌上供了一副香烛,也摆了小三牲,分别是一只留了尾羽的公鸡,一刀猪肉,和一尾腌鱼。
小三牲
现在村子都出不去了,能弄来这东西,王孟山也是颇费了周折的。
旁边的两张桌子上则是堆满了白胖胖、拳头大的馒头,地上则摆了好几个大箩筐,里面装满了灰面。早来的人看着馒头直咽口水。
祠堂里已经来了很多人,今日大家都把家里最好的衣裳给穿好上了,妇人们也插戴上了压箱底的簪子,镯环。
现在祭祖还没开始,大家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聚在一起交谈。因着野猪肉和山药的事,大家对王桃花的热情了许多,纷纷点头打起招呼。
王桃花姐弟俩一路礼貌地叫过去,然后找到了罗氏几人,开心地聊了起来。
很快王孟山和族老们就来了,他们身上除了袄子,还套了一件丝绵的暗红色衫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发髻左侧压了一枝柏树枝,手里还拿着一炷香,看得王桃花很是新奇。
等这行人把香依次插进香炉,大家就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王孟山唱了一句:“大梁宣景二十一年,九江府平川县沟子村王氏祭祖起。”
“等等,我们还没进来呢!”
就见刁氏几人气喘吁吁地闯进了祠堂。
王孟山被人打断,又看几人头发凌乱,衣裳不整,就有些不喜。
“既然来了就赶紧整理整理,快入列吧。”
王有贵歉意地拱了拱手,就有些尴尬地带着一行人去了队伍里。
本来今日刁婆子是不打算来的,所以一直赖在床上。按她的话说,王孟山落了自家好几次面子,就要给他一次没脸,这可把王有贵急得够呛。
这祭祖都不参加是打算自个脱族吗,那以后在沟子村可没法做人了?
好在刘氏来到窗口幽幽地说了句:“娘,再不去,祭祀分恩可就结束了,听说今年除了粮食,还跟去年一样每人可以分到一个白面馒头呢。”
刁氏听到这话立马从床上翻了起来。
“走,可不能便宜那些穷骨头。”
一家人这才急匆匆地赶去祠堂。
这重要的的日子,王孟山也不想为了刁婆子几人误了好时辰,于是念起了祭文。
“王氏太始祖考王公文渊,追根溯源,源远流长。历三百年,男女老幼齐聚于祖祠……孝心长天可鉴;虽扎根乡里,代代有光……亦心亦德,盛备酒馔:刚鬣柔毛,香帛宝煊。素馐时粢,果品糕点;金瓯玉筷,筵席丰满……遵祖之遗训,安好吉祥;五谷丰登,百业兴旺。承先启后,千古流芳!”
老长一篇祭文念完,王桃花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等祭文燃尽,王孟山开始带着众人三跪九叩。
“拜……”
一套流程结束,终于到了所有人期待的环节。
前文已有交代,沟子村有五亩好田是祭田,每年收成除去祠堂维修增补,剩下的粮食将藏在祠堂里。大年初一这日会把剩余粮食分发给王姓族人,以不忘祖宗之恩。
接下来,众人按族里的辈份排列着。王桃花虽然很不情愿,但爷爷那里是没断亲的,所以还是跟刁婆子几人站在一处。
王香香看着王桃花穿着崭新的棉袄,头上还插了根梅花簪子,耳朵上还有好看的耳坠子,再看看自己灰扑扑的袄子,那酸水立马止不住地往上涌。
“奶,你看那个小贱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刁婆子正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原因无他,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狠狠打扮一番,按她的话说自家可是村里的大户,岂是那些破落户能比的。所以今日更是把压箱底的绸面袄子拿出来穿了,就是想出出风头,听听恭维话。
等看到王桃花的新棉衣和银闪闪的簪子,耳坠这些,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得跑去把她那一身东西剥下来。
“哼,香香你别眼热。有些人就跟她那死了的老子娘一样净学些狐媚子手段,这穿的,戴的还不知道是不是躺哪个男人床上张腿挣来的。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那上面的祖宗们可都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