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后,颜政一行经梁国郡来到陈留郡。
路上总算是一片太平之景,田野中到处都是耕作的农夫。
豪强的围堡也多了起来,无论是大小地主,都修建起高高的围堡,生怕被盗贼、流民惦记。
地方安靖,赶路也快上许多。
颜政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看多了流民惨状,对人的精神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只是来到陈留,却勾起他心中一些感慨。
当年他在大秦混的时候,曾亲眼目睹魏国国都大梁毁于一旦。
也是那一次,让他体会到了历史的残酷性。
史书上的寥寥几个字,却是无数人挣扎、绝望和哀嚎的一生。
“三儿,你可知这陈留郡,是战国时期哪国的故地?”
“魏国故地?”
“不错!”颜政微笑道:“春秋时此地为留邑,后被陈国所得,故曰陈留。昔日魏国故都大梁便在此郡,当年魏王认为,大梁城南临蓬泽大湖,只要开挖浚水,把黄河和蓬泽相连,大梁便可三面环水,这便是大梁最大的摒障。”
张飞道:“这个我知道,后来秦国大将王贲水淹大梁,魏都不攻自破!”
颜政叹息一声:“是啊,可哪一役秦军虽略地,却也使得大河泛滥,死伤无数百姓。这也得亏黄河还不是地上河,否则的话整个兖州之地,都将生灵涂炭!
三儿,咱们若能成大业,必须要护佑黄河,更要重视西北恢复,要多种树,多养草,不能让黄河成为千年祸害!”
张飞不懂颜政的感慨,一笑道:“还以为先生要借着水淹大梁,给俺讲讲用水的兵法,可咋扯到种树上去了?”
颜政微笑道:“三儿有所不知,关中以及雍凉之地,在秦时和汉初都水草丰茂,立汉百余年后,关中便已贫瘠!所以洛阳才后来居上,取代了长安。若是继续这般下去,黄河上游的泥沙必定增多,在水流缓慢的中下游,就会抬高河床。而且这种境地很难逆转,只能任由河床不断抬高!
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最终会让黄河成为一条祸患之河,一旦决堤便是生灵涂炭!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域。三儿,咱们现在只是要保住黄河的上游,便可让中下游安宁千年!”
张飞点点头:“若是真如先生所说,那种一些树又何妨!”
颜政摇头一叹:“而且非是几棵树啊,更是要让人明白,这上游坏了,下游再努力都只是修修补补!”
“王朝、种族皆是如此!咱们大汉往后,这片土地还是会有人生存,还是会有王朝存在。假如咱们坐视一些不好的东西存在,进而腐蚀了咱们汉人的根基、文化,那么此后千年、万年,都将深受其害!到时候这可比治河还要艰难,甚至会让咱们的子子孙孙,永远都得不到真正的公正和解脱!”
“三儿,我除世族绝不是私心!而是我打心眼里觉得,不能让权势弄出等级,更不能似儒家那般,以血缘宗亲的远近,来将人排尊卑贵贱!这是不对的,这股污浊之水一旦注入我们种族的大河中,必定会遗害千年!一旦咱们不能除世族,不能确定一套新的规矩律法,那咱们还不如回去睡大觉,又何必举事?”
张飞若有所思,他之前一直觉得颜先生颇有才能和见识,却成天只想着杀世族,没有大志向和大抱负。
可这一番话却是狂妄中带着颜先生的心迹,他要的似乎不是杀世族,而是从今往后,都不会出现类似世族这种群体。
更要否了此时盛行的儒学经传,用一套新的学说来通行天下。
“先生深思熟虑,已在想千年之后的事,俺虽不才,却也愿意在先生的教诲下,做好这人生百年之事!”
颜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便是我今天要教你的,打仗是要杀人的,但杀人的目的,一定是要为了不杀人!今天死了这么多人,便一定不能让历史重蹈覆辙,否则这么多人的牺牲就白费了,我们不能为了打仗而打仗!”
张飞想了想,拱手道:“先生放心,举事若成,你可便宜行事!”
颜政笑着指了指他:“你呀你,我要你这许诺有何用,只期望你懂得这些道理,别到时候决心不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