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强略微沉思了一番，抬头看了看领导，才摇摇头，“领导，我确实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但是几个主要负责人的绩效系数还是记得住的，首先懂事长是3.5……我们是从这几个方面来考虑设置这个数字的……”

李乘欢就待在旁边，一时间也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周建强到底是不是本来就记得住那些数字，但讲起来的确头头是道，并没有将李乘欢写的系数都复述一遍，而是挑了几个人的，重点说了说。

周建强说完，领导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或者说，他就算心里意外，大概也不会表露出来，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些系数设置得合不合理？”

李乘欢看了看周建强。

这还真是个送命题啊。

看上去只是随口的一问，但如果回答得不好，前面的辛苦就白费了。

而好不好的标准，并不是这个系数是不是真的合理……而是看周建强回答符不符合领导心里所想。

如果领导觉得不合理，周建强说合理，那肯定就会让领导心生不悦，反之亦然。

李乘欢看了看周建强，只见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开口道：“去年清凉饮公司的绩效开支一共是……这个数字通过了股东大会的审议，经过我们的测算，这个数字也是合理的，但具体的分配方案，根据企业章程，是董事会决定的，我们在监管层面，一般是不会过多干预公司具体的分配，但领导您给我提了个醒，这个分配到底合不合理，公不公平，对公司上下氛围也好，凝聚力也好，有没有正向的激励，是我们疏忽的一个内容，下一步，我们会加强这方面的调研，如果不合理，进一步做出指导。”

领导的眼中分明有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有时候，不表态就是一种表态。

随后领导将目光又望向了国投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周主任算是过关了，那么第二个问题，就问问你们国投，作为清凉饮的上级公司……”

后面的几个问题因为不涉及中心，李乘欢对那些方面的内容也不怎么了解，所以倒是没有特别的感受。

相比周建强，被问问题的另外两家单位负责人明显要差一些，对自己公司的掌握也有很多疏漏……最离谱的是，问清凉饮公司的负责人宋阳，下面的员工绩效系数是多少这样的问题，他竟然没有答上来，满头大汗。

领导便发火了，用了十分严厉的语气……说是臭骂一顿也不为过。

这个过程中，在场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都低着头一副受过的表情。

这一切自然跟李乘欢没有什么关系，他便能以一种吃瓜的心态在一旁看。

但是不得不说，从这个过程中还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也对这个系统有了很深层次的认知。

以前没有近距离接触到里面的运行状态，便会有很多主观上的判断，如今才明白，很多方面完全不是一回事。

和阿美不同，这个系统内部的个体互相制约，又有机统一，自我纠错的能力很强，总是不断变好的，符合教员的理论……事物的发展是曲折上升趋势的。

李乘欢想着，一个小小的县城，其实要在里面风生水起，已经很不容易了。

随后领导便跟随周建强他们几个人去现场观摩，又走走看看，看了企业的建设情况，最后一群人进了办公室开会，交换意见。

李乘欢和赵维一直等到下班的时间，才散会。

回去的时候，周建强刚坐上车，就笑了笑，“不好意思哦乘欢，耽误您下班了。”

李乘欢摇摇头，“但是今天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觉得很值得。”

赵维目光闪烁。

不得不说，每次李乘欢说话的时候都会给她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看似很简单的一句回应，其实也有学问，李乘欢并没有都否认“被耽误了下班”这件事，而是说，虽然被耽误了下班，却很值得。

一般年轻人，比如邹凯，大概就会颤颤巍巍地说：“不耽误不耽误……”

回想起自己刚刚工作那两年也是，领导说“辛苦了”，自己傻乎乎地说：“不辛苦不辛苦……”

这样是把自己的付出变成了理所应当，自己把自己的时间精力变得廉价了。

这些都是细节，细细品味，越品越有味道。

李乘欢还这么年轻，他为什么会这么成熟？

周建强将笔记本交给赵维，又安排了几份工作，都是针对这次会议精神的，需要实实在在落实的内容，领导指出来的问题，也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都是务实的问题，安全生产方面，卫生方面，种种种种，针对这些问题，自然要做出一些调整和部署，草拟几份通知，要求他们作出哪些整改……

李乘欢在一旁默默听着，潜移默化地将组织、安排、部署，还有对于一件大事的思考模式种种方面的精华吸收消化了。

做完了这些，周建强才将注意力放在李乘欢身上，想了想，问：“乘欢，今天那几个数字……你怎么知道领导要提问这个的？”

李乘欢老老实实地说：“刚好路过的时候听到了。”

周建强微微一顿，也就是说，前后不到几分钟时间，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查资料。

周建强奇怪地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乘欢迟疑了一下，才说：“平时整理文件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就记下来了。”

周建强的目光变得更加意外，沉默了一下，却是没有继续开口了。

赵维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时间有些奇怪，毕竟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周建强大概意识到了，转过身对赵维笑了笑，“领导一到就打算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对我们几个负责人，一人提了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问我的，关于清凉饮管理人员绩效系数的……说实话，年初审议的系数，我们这边批了，但真让我具体回忆那些数字，我还真忘了，幸好乘欢在材料上提醒了我一下。”

李乘欢没有说话。

赵维顿时惊讶起来，说：“乘欢，你连这个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