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水县,东城区,大戏台!
这是位于东城区的一个大戏台,每年的重大节日,这里的商户都会集资在此地举办庙会,唱大戏。
而今天大戏台的周围也聚集了很多人。
不过他们却不是来看大戏的,而是来看杀恶霸的。
这时就见大戏台上捆着十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沔水县第二大帮派丐帮的帮主癞头吴。
癞头吴此时很是凄惨,浑身血迹斑斑,右臂已经彻底扭曲骨折,被捆在了身后,双腿也由于剧烈的反抗,直接被打断,这时候低着头,跪在那里,脖子后面插着一個竹签,上面用白布写着五个大字:罪人癞头吴。
大字的下面是一行小字,小字很清晰,记录着他所犯的罪行。
而他身后跪着的是野狼帮帮主,李万林,大地主于云,以及这沔水县大大小小帮会的头脑,唯有渔帮不在其列。
渔帮在这次赈灾中虽然没有表现的很好,但是也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可谓是中规中矩,因此祸事并没有波及到他们的身上。
这时在戏台的不远处,还有一个监斩台。
不过这时候上面却没有人,漕帮已经提前预告了,杀头的时间是午时三刻,现在还是早上,并不到审判的时候,可就算如此,一大早,百姓们就把周围围满了,而漕帮的人也早早就来维护现场的秩序,一切就等陈解前来主持这场大会了。
而关注这场大会的,可不单单是陈九四一人,而是整个沔水县的所有人,其中最为震惊与愤怒的就是耶律了。
牧兰人立国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牧兰人少,并不足以统治大乾,而想要克服这个问题,最佳的答案就是以汉克汉,以汉制汉,不过若是汉人过于团结,他们也不好控制汉人,于是他们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先削弱汉人民间力量,把强大的汉人江湖力量拆分成各个帮派力量,然后再设置达鲁花赤这个统筹官府与民间的双重组织来制衡民间势力。
这才有了大祭司马踏江湖,把江湖大门派都重挫一遍,然后让地方小势力蓬勃发展起来,这才是各种江湖门派林立的原因。
而达鲁花赤这个职位,说白一点就是制衡江湖门派的,他们拉拢弱的,对抗强的,实在不行,就派官府官兵镇压,最后让整个江湖处于一个一盘散沙的状态。
而陈解这一次的事情,触及到了耶律的底线了,他把沔水县稍微强大一点的势力帮派的人全部抓起来,全部放到大戏台上准备斩首,这事若是让他做成了,那沔水县以后不就他一家独大了吗?
自己还靠什么制衡陈解。
所以陈解这一行为,让耶律恨得是咬牙切齿。
啪!
耶律愤怒的把手中的前宋汝窑的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这个茶盏可是他平时最喜欢的一只,可是今日的愤怒已经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什么汝窑,什么艺术品,我去你的吧。
现在陈九四踩在自己的脑袋上拉屎,这自己还能忍。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耶律咬着牙,恶狠狠的吼道,双目赤红,几欲喷火!
一旁的阿木台道:“主子,现在怎么办,派兵围剿吗?”
耶律看了看阿木台道:“有把握吗?”
阿木台摇头道:“没有,陈九四的实力进步的太快了,前段日子竟然有人传言,他打败了霸刀孙不二,若是以他这样的实力,咱们那五百骑兵就算全上,顶多也就跟他打成一个平手,并无把握可胜之!”
“而且现在还是耶律主子您升任黄州府的最关键时期,要是把咱们的老底给掏空了,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耶律闻言脸色铁青怒道:“该死的陈九四,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他拿捏住了!”
阿木台这时道:“主子,此事未必没有缓,咱们忌惮陈九四,而陈九四未必不忌惮咱们,不如大人亲自去一趟,命令陈九四放人,陈九四若不是真的想要造反,就要投鼠忌器,听大人之命!”
耶律闻言沉吟了片刻,紧跟着颔首道:“倒是个办法,我顺道也测一测陈九四有几分反意。”
耶律略一沉吟,又道:“不行,我不宜出面,阿木台,你去吧。”
阿木台一愣道:“主子,陈九四今非昔比,我现在的身份与之不对等,怕他不肯给我面子啊!”
耶律道:“我会写一封亲笔诏令,如我亲临,到时你手持诏书就可以看出他的真心了。”
闻此言,阿木台还是劝了一句:“主子,这件事主子若是肯出面,定会收到奇效,可是只有一份诏令,还是太弱了些。”
耶律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去!”
“主子,您有什么顾虑吗?”
阿木台看着耶律询问道,耶律看了阿木台一眼道:“我若亲自出面,陈九四给面子倒也罢了,若是他当众不给我面子,我又如何下台?”
“我若当众下不来台,岂不是被百姓看出了虚实?那以后这沔水县我还如何管理?”
此言一出,阿木台忍不住点头,是啊,若是陈解不给面子,现在跟陈解也不敢翻脸,这就导致双方投鼠忌器。
若是耶律不出面,倒是有一步缓和,二者之间也不会闹得过于剑拔弩张。
此中关节想明白了之后,阿木台道:“好,那我就替主子走一趟,不过主子,若是陈九四就是不给面子呢?”
闻听此言,耶律黑着脸道:“等我升任黄州府,自然有办法,让他付出代价!”
说罢,耶律挥手道:“行了,此事你速速去办,这离午时三刻也不远了,莫要误了时辰。”
阿木台道:“是,我这就去找陈九四!”
言罢,他直接骑马赶往陈府。
到了陈府,一通报,里面的人就把阿木台请进了客厅喝茶。
“你家帮主呢?”
“已经通报了,想必一会儿就来。”
“大人稍候!”
听了这话,阿木台坐下饮茶,可是一喝就是半个多时辰了,眼瞅着就快要到午时三刻了,阿木台突然察觉不对,这时猛然看向一直站在他身后,给他添茶的丫鬟道:“你家爷在府内吗?”
伺候他喝茶的是外事大丫鬟百灵,百灵这时笑道:“应该是在的。”
“你胡说,若在,岂能现在还不见我!”
听了这话,百灵依旧很无辜的道:“我今日没见到我家爷出门啊,应该是在的吧!”
“你!行,这件事我记住了!”
说罢,阿木台气愤的起身,他知道被陈九四耍了,这时看看时间,已经很接近午时了,自西城陈府到东城的大戏台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的,因此,他必须赶在午时三刻,赶到大戏台才有可能把耶律的这道旨意送到陈解的手上。
所以阿木台是发了狠的抽打马匹,往大戏台方向赶去。
而看着阿木台离去,百灵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跟我家爷斗,你牧兰人又能如何?
这样想着,急忙回身向月泥汇报了。
而这时大戏台。
人山人海,一听要收拾沔水毒瘤,癞头吴,百姓们的热情空前的高涨,喊叫声震天动地,说不出的热烈。
而看到了百姓们这个样子,小虎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主持人,更是壮怀激烈。
这时登上了大戏台。
拿着一个使用铁皮制作的扩音大喇叭,这时候对着台下的百姓喊道:“乡亲们,我是漕帮的陈小虎,今日叫各位前来,是莪们帮主,要监斩这一次沔水大灾哄抬物价,不顾百姓死活的,流氓,恶霸!”
“这些人,这些年,可是做了太多的坏事了,简直是罄竹难书,今日我们漕帮替大家做主,有仇,有冤的,都可上台一说,让大家伙看看这群人到底是怎样披着羊皮的豺狼!”
小虎痛恨的骂道,听了这话下面的人全都群情激奋,这群人可是太坏了啊。
看着下面百姓群情激奋的样子,小虎嘴角上翘,忍不住对自家爷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公审大会,除了自家爷谁能想得到呢!
这般想着,就见一老头被两个漕帮弟子搀扶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老头一上来,这时小虎把铁皮扩音喇叭给了老头,老头这时对着下面喊道:“各位父老乡亲,我是王家井胡同的李老槐!有王家井的父老,应该能认识我!”
老头颤颤巍巍的喊道,声音不大,却通过铁皮扩音喇叭直接传了下去。
这时人群中有王家井胡同的百姓,一见这老头顿时激动道:“是王老槐,我认识他,就住在我们家隔壁。”
“我也认识他,做豆腐,我还买过他们家豆腐,以前他那个闺女可漂亮了,我们都称她豆腐西施!”
“对对,有这么个人!”
一时间整个百姓群众消息都传递出去了,大家伙一见有认识的,顿时都对此事的可信度表示了肯定,代入感一下子就起来了。
人们往往对身边熟人发生的事情更能产生同理心。
小虎见大家伙都认出了王老槐便道:“老人家给人说说你的事情吧!”
王老槐听了这话点点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今天上来就是来控诉这群王八蛋的,尤其是这个癞头吴!”
“各位,我那姑娘就是被这王八蛋糟蹋死的!呜呜呜……”
说完老头泣不成声,周围人一听这话都好奇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然后王老槐开始叙述他的故事。
王老槐是做豆腐的,老来得女,很是珍惜,老伴走得早,只剩下自家女人跟他相依为命。
他姑娘长得很漂亮,帮着王老槐出摊卖豆腐,由于人长得好看,来买豆腐的人很多,生意也不错。
可是那一日,癞头吴路过这里,看到了正在卖豆腐的女儿。
见色起意,就找人向王老槐说媒,让王老槐把女儿嫁给他当小妾。
可是王老槐就一个闺女,谁不知道癞头吴什么德行,就给回绝了。
哪曾想,从那天之后,他家门口一天能蹲几十个叫花子,臭气熏天,别说豆腐了,连路过的行人都绕着走,这让他们家生意一落千丈,做出的豆腐根本卖不出去。
也没人敢买,这样下去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后来找到了王家井胡同的管事的,这位也是道上的,就跟王老槐道:“你这是得罪大人物了,丐帮吴爷那是什么人物,你就算不把闺女送过去,也应该买点东西去找吴爷赔个罪,人也不给,面子也不给,人家能让你好?”
听了这话,王老槐明白过来,于是就花了二两银子买了重礼送给癞头吴。
可是人家癞头吴不见,直说让豆腐西施来送,不然门你都进不来。
这给王老槐愁的啊,豆腐西施见父亲如此,也知道再不开张,家里就揭不开锅了,一咬牙瞒着王老槐就去找癞头吴。
然后……
“这畜生,他竟然拉着我女儿要做苟且之事,我女儿不肯,咬伤了他的耳朵,一怒之下,他竟然让一群叫花子按着我女儿……”
“我女儿不堪受辱,呜啊~跳井自杀了,哇啊……畜生,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王老槐仿佛想起了此生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这时疯了一般的扑到了癞头吴身上,又打又踢,癞头吴被打的狼狈,可是眼神中却满是凶狠。
下面的人听了也愤怒的叫骂。
人家好好的姑娘就这样被这癞头吴给祸祸了,简直就不是人。
而人群之中除了痛恨叫骂者,还有痛哭者。
这些人也有妻女毁在癞头吴的手里了,这时候听了王老槐的故事,也想起了曾经的伤心事,一时间也哭的稀里哗啦。
百姓们也一阵叫骂:
“这癞头吴缺了大德了,人家水灵灵的黄花闺女,他说糟蹋就糟蹋了,而且还让一群小叫花子……畜生,畜生,此等畜生,怎么不一个雷劈死他啊!”
“是啊,是啊,这些年这丐帮做了多少缺德事啊,简直罄竹难书,我们家隔壁的王木匠,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结果出外买点针头线脑就遇到了这癞头吴,然后就让这癞头吴抓到了府上,出来的时候,人都疯了,那王木匠多好的人啊,现在只能天天照顾着那疯了的婆娘,一家人都毁了。”
“这算什么,北城有个卖水的水铺老板,王老三你们知不知道,媳妇儿大着肚子被癞头吴看上了,抓回去,一晚上人就抬回来了,一尸两命,听说下面都破了,母子俩都完了……”
“这老天爷不长眼啊,这样的畜生,怎么能够让他活到现在啊,该死!”
“该死,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一群人愤怒的吼着,形成山呼海啸之势。
癞头吴这时吐了吐了嘴里带血的唾沫,脸上满是狰狞,一群渣渣,今天若是没有陈九四给他们撑腰,他们敢这样跟自己说话,自己杀他们全家!
玩你们几个女人怎么了,还敢跟老子叫苦,真是倒反天罡!
不知所谓!
癞头吴想着,眼神更是仇恨,而这时又上来几个人控诉跪着的人,全都是十恶不赦之辈。
一时间把百姓心中的怒火都勾了出来,恨不能现在立刻斩杀他们,一时间喊打喊杀声震天动地。
而这时陈解也来了,站在监斩台上,看着下面群情义愤的百姓,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是嘴角却在微微上翘,人心可用,自己只要杀了这些人,那么自己就是全沔水城百姓的恩人,到时候万众一心,漕帮就会彻底掌握沔水城的大权,到时候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很难撼动漕帮的位置,这沔水就是我陈九四的!
陈解看着人群中的群情激奋,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神情复杂的看着台上这群人渣。
又看了一眼站在监斩台上的陈九四,不由感慨万千。
五味杂陈。
他是吴宏,沔水县第一捕头,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抓净天下为非作歹之人,可是他在沔水县混迹半生,都没有完成这一夙愿,这台上的恶人,混蛋,他是太想抓了,可是就是抓不到。
他们实力盘根错节,跟地方政府勾结,跟牧兰人勾结,他动不了他们。
可是今日陈解却把这群人一网打尽,为沔水百姓出了一口恶气,也完成了他平生夙愿。
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曾经陈解拒绝跟他去当衙役的决定。
也想到了当初自己可笑的去劝说陈解弃恶从善,不要去混帮派的可笑行为。
现在看来,当初在陈解的眼中,他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吧!
想到这里,吴宏再次想到了陈解的一句话:“老吴,知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把沔水县的混蛋都抓起来,相反这样的混蛋却越来越多吗?”
吴宏当时的回答是:“我还不够努力!”
陈解听了这话哈哈笑道:“错,因为你从根上就错了,你的权利来源于朝廷,朝廷若本身就是错的,那你做什么都是错的,越做越错,而我另辟蹊径,这样才能从根上解决沔水县的问题,老吴,要不别干捕头了,来漕帮吧,我需要你……”
“从根上就错了?”
吴宏叹息一声,以前是不信的,可是现在不信也不行,就台上这些人,凭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抓不住他们,把他们绳之以法,而陈解只是一道命令,这些人就伏法了,这才是天地正道吧!
吴宏想着,再次看了看台上的陈解,却发现陈解也在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吴宏竟然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陈解没多说什么,不过就在这时那跪在台上的癞头吴突然喊道:“陈爷!”
一声大喊,陈解侧目看去,就见癞头吴看着陈解道:“陈爷,可否饶我一命,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献给陈爷,从此为陈爷马首是瞻,给陈爷你当狗行不行!”
癞头吴的声音传到了陈解的耳朵里,陈解闻言看向癞头吴道:“吴帮主,要杀你的不是我陈九四,是沔水县十万百姓,你问问他们,你给他们当狗,他们愿不愿意放过你!”
陈解这话说完,下面的百姓顿时群情激奋。
癞头吴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哈哈哈……陈九四你少来这一套,都她娘的混帮派,就你清高,哈哈……还她娘的为民请命,这天下乌鸦一般黑,我癞头吴不是好人,你陈九四就是什么好鸟了吗?”
“不过是大鱼吃小鱼,你至于搞得这么清高吗?还沔水县的百姓不放过老子,你们何时把百姓放在眼里了,他们就是一群猪狗,任咱们宰割的猪狗,你装什么装啊!”
“今日我癞头吴知道逃不过一死,我也不怕你,告诉你,你杀了老子,你也没有好下场,你以为你能一统沔水县,姥姥,牧兰人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一个沔水漕帮,千把个人,还能反了天不成,今日我死,我在下面等着你!”
“我到要看看,你脑袋被牧兰人砍下来,是不是还这么嚣张,哈哈哈……”
癞头吴笑得是丧心病狂,看着癞头吴这个样子,陈解并不恼怒:“癞头吴,我陈九四向来行得正,坐的端,我是何人,全沔水县的百姓都知道,我好与坏轮不到你来评价。”
“我陈九四没有别的想法,就想给百姓带来好处,百姓好,我陈九四就好。”
“你等作恶多端,把百姓当成猪狗,乃是天怒人怨之举,我陈九四一心为民,不怕谁来对付我,我今日把话撂在这里。”
“从今以后,谁敢对沔水老百姓不好,我陈九四就替百姓做主,从今天开始,我不允许沔水县有任何一个百姓有冤屈得不到伸张,我陈九四可以为百姓而死!”
陈解对着下面激动地说道,说的他自己都有些信了。
而带来的效果那是相当好,百姓们激动地喊着:“陈帮主,陈帮主!”
一声大过一声,一声响过一声。
这时隐藏在人群中的夏荷与夏莲看着周围群情激奋的百姓,夏莲皱眉道:“这陈九四真是画了一张大饼,看百姓的样子,是真的信了他了!”
夏荷脸上却带着震惊,有那么一刻她在陈解的身上看到了明王的样子。
是的,明王,那个为天下苍生,愿意赴死的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