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从回忆拉回现实。
苏渝舟正站在校团委办公楼的门口。
其实说是办公楼,不过就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小院。
早些年,曾是学校给教职工家属的福利楼,临时居住一些刚刚来沅水县,还未曾租房的新人老师,作为租房尴尬期的缓冲。
后来随着学校的翻修,便闲置了下来,直到前两年,团委的老主任提出团委需求这么个办公地点。这才重新装修了下,供团委的老师办公,和开展些学生的宣讲活动。
“老师好!”
苏渝舟轻车熟路的打着招呼,向着楼里张鸣远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说起来,走上招飞这条路以后,为了办理些各式各样的手续和资料,这团委办公楼自己可没少来,除了教室和宿舍,就属这儿来的最多。来这儿属实算的上半个“回家”了。
走到熟悉的办公桌前,张鸣远正在趴在桌子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机。丝毫没有注意到进来的苏渝舟。
看着四下无人,苏渝舟起了兴致,便偷摸闪身到张鸣远身后,然后握拳轻轻咳嗽。
“咳咳...小张,忙什么呢?”
“啊...主任,我没在玩手机!”正在神游天际的张鸣远,还以为自己摸鱼被张主任抓了个正着,吓得一个哆嗦,立马站了起来。
等到看清来人是眼前的苏渝舟,这才放下心来,环顾一周,没好气道。
“吓我一跳,你小子吃饱了撑的是吧,说吧,什么事?”
张鸣远知道,眼前的学生定然是对自己有所求,自己和他相处这么久,这人没什么求自己的,是绝对不会找上自己的。
苏渝并不回答,反而是认真的看着眼前人,这个时候的张鸣远才刚刚从湘师大毕业,其实也就比自己大个4岁。
再加上,这个时候张鸣远因为一些原因,并没有开始上正课,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团委打杂办公,还只能算得上个实习老师,并没有什么老师的架子。
这个时期的张鸣远还刚刚参加工作。脸上充满了大学生的稚气和真诚。
这也让苏渝舟实在难以把面前的男人,和自己记忆里,那个颓唐诅丧的身影重合。
年轻时候的张鸣远,因为长相俊秀,教学生动风趣,所以很受女学生喜欢。有年长些的老师看到他和学生打成一团,便总劝他,最好收拾的邋遢些。
起初他并没在意,也没有听出老教师的言外之意。
直至后来惨剧的发生。
那时苏渝舟大三,他也是后来听别人说起,张鸣远当时主教高三的数学,班上有个女生向他表白,被拒绝后,竟然因爱生恨,向家长控诉张鸣远在课后时间,单独把她留下,猥亵了她。
家长觉得自己的女儿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便气势汹汹跑到学校质问起张鸣远,甚至还报了警。
可其实,所谓的单独留下女学生,正是因为张鸣远收到了情书以后,为了顾及女孩要面子,才专门留下女生一个人谈心,甚至为了顾及学生的颜面,他还专门郑重的把情书交还给了女孩,叮嘱她就当自己从未看到这封信。
结果没想到,这反而使他彻底失去了证明的机会。
空口无凭的张鸣远有口难辨——这下是黄泥巴掉进裤子,不是屎也是了。
女学生的一口咬定,加上学生家长也不是善茬,闹得很凶,还报了警,最后学校迫于舆论的压力,只好暂时给他停了课。
还不仅仅于此,张鸣远当时还有个正在准备订婚的女友,结果碰到这事,也被搅黄了。女方家长一气之下找到张家,强行接触了婚约。
更可气的是,不知道是谁还散播谣言,明明警方也无法断定的事情,在他们口中便成了
——
“一中男老师猥亵女学生,还被自己未婚妻抓了个正着,直接被退了婚。”
工作和感情上的双重打击,加上止不住的谣言,一念之下,心力憔悴的张鸣远选择在一个雨夜服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哪怕几年后,女学生受不了自己内心的谴责找到张鸣远的父母,澄清了事实。
可那时,说什么都晚了,毕竟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呢。
苏渝舟那个时候自顾不暇,未曾有余力关心过这个与自己私交甚好的老师。甚至没来的及见他最后一面。
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是从同学聚会别的同学的八卦里。
可斯人已逝,苏渝舟只能在每年清明的下雨天,在他坟前点上几根他最爱抽的荷花,倒上几杯他生前其实不爱喝的白酒——聊以慰藉。
现在看着这个大活人站在自己面前,饶是两世为人,苏渝舟都有些眼眶微红,没忍住一把抱住了面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