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相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讲的就是唯物主义。
在后世中国,这几乎是常识。
但在这个年代,人们对许多现像无法解释,甚至没有“科学”概念,只能诉诸神鬼,唯心论。
高兆知道荀子这么在乎“天行有常”,并不是现在要讨论天道唯物,而是他正遭受攻馋,备受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自我怀疑。
历史上,他荀子两年后就会被逼得辞职离开学宫,直到楚国才被春申君收留,任为兰陵令。
不管在当时还是在后世,堂堂稷下学宫大祭酒,齐国上大夫,一代学术大师,却跑去做县令。
甚至在春申君死后,他再被辞退,孑然一身直至终老。
可悲可叹。
至于他为何会备受攻馋,据鲁懿了解:“大先生对诸家既包容,鼓励争鸣,又批评,唯尊儒家。包容百家,不会被歌功颂德,但批评百家,却会遭受争相批斗。
大先生还以孔圣继承者自居,导致孔儒一派颇有微词,孟儒一派嗤之以鼻。
大先生又在孔“仁”孟“义”之上,推出自己的“礼”和“法”,要对儒家进行“修缮”,这把其余儒派也几乎都得罪了。
总之,大先生为了自己的理想,不惜以蛾扑火,八方树敌。”
高兆听到后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换作是他,才不会这么傻。
至少得先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也终于明白过来,太史后胜为何胆敢把天下士子之圣堂稷下学宫,挪去一半改为铸钱坊。
这说明荀子在半年前就已陷入孤力无援的境地了。
能坚持到现在,实属难得,能坚持到两年之后,不可思议。
想到这里,高兆心中有了答案。
先是应道:“神鬼之术,迂大闳辩,谈天飞誉只为政,自私自利,千年之后必为帚尘。”
荀子批评最厉害的是阴阴派,尤其批判阴阳派代表、五行创始人邹衍,批他的五德始终说为神鬼之术,所以现在攻馋荀子最厉害的便是阴阳一派。
而这个年代,上至君王,下至百姓,最喜爱的就是阴阳家。
对于君王,“五德始终说”为他们提供了改朝换代的理论工具。
比如秦文公,以猎得黑龙为由,以水德代周称王。
比如平原君,对邹衍侧身陪行,亲身擦拭席位。
又如燕昭王,拿着扫帚为邹衍清除道路,并请求坐在弟子位置向他学习。
个个野心昭昭。
对于百姓,五行阴阳,高深莫测,卜卦算命,奥妙难揣,总之谁都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荣华富贵。
高兆的话在为荀子站台,不是同情,更不是怜悯,因为他本就是无神论者,唯物主义接班人。
荀子眼泛湿雾。
显然收到他的好意了。
当然,为了不那么刺激阴阳派,高兆把“阴阳”说成“神鬼”。
早已寒恶神棍的一些学子,在人海之中还是发出鼓掌和喝彩。
而拥护阴阳五行的学子,举声质疑。
但都掀不起浪花。
因为这里是稷下学宫,本就百花争艳。
“天有其时,人有其治,福乱吉凶兮,在人不在天。
时也,天候。
治也,隆礼,尊仁,重义,敬法。”
高兆把神鬼话题转到治术上面。
这在影射,孔仁孟义之上,尚需礼与法,切合荀子的思想。
没错,高兆忽然有了想法:把荀子也忽悠去樱城?
拍人马屁的精髓在于同时不得罪人。
他拍完荀子马屁后,侃侃说道:“治者,千法万术。
儒治善恶,道治心性,墨治有无,法治乱暴,农治饥乏,商治贫困……不一而足。
百家各有所长,若能齐心协力,定能百姓富足,安居乐业。”
高兆挟带私货,把商列入了百家。
拍完百家马屁后,他话锋一转,说出目的:“樱城会建第二座稷下学宫,就是刚才我提到过的成人大学,是为高等学府。
但高等学府又区别于稷下学宫。
在高等学府,百家不能只为自家争鸣,只为自己争鸣,更不能为战争争鸣,主旨应在于传道、授业、解惑,为社会争鸣,为百姓争鸣,为和平争鸣!”
高兆将荀子的天道论题,转为阐述自己的目的,人海之中有人失望,但更多的是目光炽热。
他们年轻,对社会,对人生,都还充满希望和热血,朝气蓬勃。
甚至连荀子大师都双眼闪动起来,目光殷切,洋溢出年轻人才有的锐利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