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遇以来第一次冷战。
说起来,霍忍冬平日十分软弱好说话,从未和人红过脸。戚慈虽然性格跋扈,但本性不坏,又是修为高深一百多岁的“师叔祖”,自然懒得和小辈计较。
这两个人按理说并不会发生争吵,但一连三天,愣是谁也不理谁,谁也不松口。
霍忍冬才刚至炼气一层,还不会御剑,她拄着根树枝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林里。
山下是成片的麦田,越过这片林子就能看见一座大城,车马往来很是繁茂。
霍忍冬确定了路线,又抬脚继续往前,完全不在乎辛苦。
她身后不远处,戚慈屈膝坐在树上,抿着嘴,神情难看。
“又不是属驴,怎么倔成这样。”
“白翠娥是你什么人,也值得拿来和我赌气?”
更重要的是,他在她心里的地位难道还比不过一只孤魂野鬼?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上头,既然霍忍冬不开口,他也不愿主动搭话。
有一次,他点燃了火堆,找好了落脚地。那女人偏偏反其道而行,宁愿自己苦练八百回御火诀,点燃一小撮火苗,在冬夜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愿回到他身边来休息。
戚慈咬牙切齿。
好好好!有你的!
事实证明,没了戚慈帮忙的霍忍冬,想要独身一人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也是挺艰难的。
她害怕随时会出现的危险,独自一人时根本睡不着。
林间的豺狼虎豹、蛇虫鼠蚁,神出鬼没的土匪流寇,或者是秋水镇派来的刺客。
危险从来都遍布四周,只不过从前有人替她撑起了大伞,护她安全无虞。
不过三日冷战,霍忍冬就开始神色倦怠,眼下有了明显乌青。
戚慈当然也看见了,但人家姑娘都咬牙忍了,他尽管再别扭,也不愿主动开口。
第四日早上的时候,霍忍冬终于找到路下山。她看见前方歪歪斜斜的石头官道,心下一喜,忍不住加快脚步奔去。
结果因为才下过雨,路上遍布泥水,脚下碎石一滑,她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跌去。
“啊!”
霍忍冬短促惊呼一声,下意识伸出双臂。
只不过未等她摔落在地,有人闪电般出现,一下子将她捞住了。
他一条胳膊箍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搂住腰,轻而易举、牢牢支撑住了她的身体。
霍忍冬望着地上的锋利小石头,心有余悸,如果摔倒必划破肌肤。她又看了看抱住自己的男子,后者目视前方,见她抬头才瞥过来一眼。
戚慈闷闷的,不情不愿开口:“气消了没?”
见她不语,他哼了声:“再不消气,我就用招魂法把那白翠娥再招回来陪你。”
戚慈从未说过假话,霍忍冬一听不妙,下意识攥住他胸前晃荡的一缕白发。
“公子不可!”
半晌,对上他戏谑的眼神,霍忍冬才回过味来。
“等等,公子是说,白翠娥没有魂飞魄散?”
戚慈撇了撇嘴:“我何时这么说过,是你二话不说就给我冠上死罪。”
霍忍冬张了大嘴:“那为何不告诉我?”
“有人连话都不想跟我说,恨不得自己独自漂泊天涯,我哪有机会解释?”
戚慈别过头不看她,赌气道,“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凶神恶煞之辈,会一言不合让人灰飞烟灭。”
霍忍冬更无地自容了,连连道歉。
“不是这样的……只是当时情急,又见雷刑剑出,我以为没有转圜余地了。公子在我心里是大好人,大大的好人!”
戚慈看着自己还被她攥在掌心的一缕头发,眼眸微弯:“哦。”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霍忍冬,脸红到了脖子根。她低下头,察觉两人维持的姿态太过亲密,自己几乎是躺在戚慈怀里的,果断挣开他的手臂跳下地。
戚慈也没什么反应,他将胸前散乱的白发胡乱扔到肩后,见霍忍冬已经逃也似地往山下去了,也不疾不徐地跟上去。
这下说开了误会,二人虽然还是一前一后隔了些距离,但没了刻意疏远,偶尔相视一笑说两句话,气氛十分融洽。
山下是座不小的城,比普通镇子多了高高的砖头城墙,门楼上挂着巨大石牌,写“庆城”二字。
四通八达的官道从周围小镇直通大城,路上还有不少穿甲胄的士兵巡逻。
原本有不少老百姓排队进城的,见他们二人容貌气度不凡,生生让出一条道来。
霍忍冬朝人群大大方方施礼,走了没多远,见有士兵押送着一行囚犯走过。
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前的一个老年男子膀大腰圆、脑满肠肥,虽然戴着镣铐枷锁,但从他保养得当的白面皮上依然能看出来平日里的富贵。
这些人面生,明明是从未见过的,但霍忍冬就是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