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易醒,一大早陈平安就被冻醒了。
揉了揉有些发酸眼睛,看着身上的半边被子,有些懵。
我踢狗呢,咋把被子踢下去了,可惜了这么凌利潇洒的腿法。
拉起被子,重新钻进去,迷瞪了会,却怎么也睡不着。
太闹了,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小妹,正在堂屋里咿咿呀呀哭闹,养父的呵斥声不绝于耳,拉下被子伸出耳朵仔细聆听。
“陈狗儿,死了吗,太阳出来了,还不起来。”
“别给老子装死,再不起来,老子亲自动手了,都是给惯的。”
噢,原来是在说我。陈狗儿是他的小名,农村的男娃小时候怕养不活,都会取个贱名,越贱越好养。
村里一大堆男孩都有,叫啥狗蛋,狗剩,猫儿的,柱子,麻蛋的多的是,不过长大后到了五六岁,取了大名后就没人会这么喊了。
刚刚和狗狗大战三百回合的陈平安,烦的揪着头上的鸡窝发,看来这辈子是和狗子过不去了。
麻溜起身,穿好衣服出门。
没有反抗,他知道他养父陈盛家真的干的出来,到时光溜溜被提溜出来,难堪的是自己。
陈盛家坐在堂屋中间桌子边,吸了口旱烟,喷出一条长龙,见他出来,立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斥道:
“没死啊,给我装聋啊。”
陈平安环视了屋内一周,除了他之外,大姐招娣抱着小妹,蹲在小板凳边上哄着喂糊糊,对耳边的斥责声无动于衷,看都不看一眼。
二姐念娣坐在门槛外屋檐下洗红薯,双手没停眼神却在担忧的看着他,视线一碰,连忙低下头。
养母不在,估计还在里屋睡着没起。
小小的屋内,几秒之间,便见人生百态。
陈平安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见屋外传来二姐的怯怯的声音。
“爹,平安昨受冻了,一晚都没怎么睡。”
“该,下雪还往山上跑,找死。”
说完二女儿,转头瞧了眼站在房门边上的陈平安,不耐烦吼道:
“还杵在那干嘛,劈柴去啊,中饭不吃了。”
不等陈平安反应,里屋又传来更大的吼声:
“大早上,嚎丧呢,还让不让老娘睡个觉了。”
陈盛家连忙闭嘴,放下烟袋,甩下他就往里屋哄媳妇去了。
这是个什么家庭啊,陈平安轻轻摇了摇头,抬步往外走去,跨过门槛时,二姐对他笑了笑,示意他不要在意。
陈平安没说话,只是盯着木盆里那双小手,脸色一变,蹲下一把手伸了进去,冰凉彻骨,陈平安脸颊抽了抽,忍着刺痛把她那双手捉出来。
念娣吓了一跳,慌忙想抽回去,陈平安抬头看着她双眼,轻轻摇头不许,见她低头后,才仔细看着两只手。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啊!
冻疮,开裂的伤痕,里面鲜红的肉,透过翻开的伤口肉眼可见。
手心手背都是,密密麻麻。整个手浮肿的扭曲可怕。
心疼的有些窒息,就算不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儿,他也没见过那个小女生会有这么一双手。
前世今生都没有。
农村很苦,这个时代的更苦,陈平安知道,但他不晓得会这么苦。
不,不是苦,这是虐待,活生生的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