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大宅。
黄昏人定,一轮斜阳惨照在丁家的宅邸之上,丁家宅院不算太大,但是内里别有洞天,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假山掩映,竹林流水。
“我誓杀吕大器!”
丁魁楚半躺在床上,心中郁结,寝食难安,随手捞起来婢女手中的杯子,狠狠砸了出去。
却被人轻轻接住,避免了惨摔在地上的命运,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留着三撇胡须的美髯公,他对丁魁楚行了个礼,质疑道:
“东主,您当真觉得此事是吕大器一人所为?吕大器为人爽直,快意恩仇,不代表就是憨货。”
这三撇胡须的男人便是丁魁楚的幕僚,崔懋如。
丁魁楚虽然嚣张跋扈,不掩饰自己奢华的生活。
但是他都是对外称是妻家财富,而崔懋如便是妻家的账房。
“只是桂王的纵容,才让他在朝会上胡作非为。”崔懋如道,“刚才司礼监王掌印派人来话说殿下要在明日日落之时,看到朝中官员写的广州防务疏,他如此避嫌,恐怕是桂王心意已经彻底转变了。”
丁魁楚眉头微微一皱,问道:“王坤还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王掌印显然是自身都有点难保了,否则按照往日,早就派人过来问候了。”崔懋如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
丁魁楚说道:“今日实乃我奇耻大辱。”
“不会是桂王,桂王仁柔,一心向逃,都是瞿式耜,今日他也是听了吕大器在那里胡言乱语,闹得朝堂不得宁日。”丁魁楚琢磨了一下崔懋如的话,便继续道:
“桂王昨日为什么没逃,速帮我想想……必然是瞿式耜,只是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
崔懋如拿着扇子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忽然道:
“恐怕是王太妃?她斥责过李用楫、程源等人,殿下优柔,对她事必躬亲,恐怕昨晚是她不愿意撤往梧州。”
“必然是她!”丁魁楚将手里丝绢一扔,愤愤道:“妇人之仁!”
崔懋如连忙劝丁魁楚慎言,继续道:“这样也能解释为何王掌印不来问候了,想必也是被太妃敲打了。”
“殿下现在一腔热血,我以为他早在衡州就被张贼吓破了胆,比他那个大哥强一些,如今来看,亦是黄口小儿。”丁魁楚毫不收敛,在他看来朱由榔等人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皇帝,只是他拥立的揽财工具。
相比起多谋有志的隆武,狂妄愚蠢的朱亨嘉,只有朱由榔懂进退,又无胆气,相貌也好,非常适合作为工具。
“如今大敌当前,还要让我像哄孩子一样继续哄他去梧州吗?又来一次公堂斗殴怎么办?”丁魁楚咬牙,说道:“该让他吃些教训,还想在广东招募义兵,我看他敢否?”
“明日暗中教通知肇庆各县县令,再通知全广东,不许配合征兵,告诉他们,广东一分钱也没有,他必马上知难而退。”
“东主此番所为,真是高明。”崔懋如拿着扇子,对丁魁楚拱手道。
丁魁楚从床上起来,在房间里面踱步,他的鼻子肿大如牛,疼痛难忍,今早朝堂的疲惫、紧张情绪、以及丁魁楚的一拳,让他差点昏过去。
他回想起自己眼前一黑,看到桂王冰冷的脸,竟然浮起一丝恐惧。
有一种桂王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感觉。
“不可,即使去梧州,我也心中难安。”丁魁楚叹息道:“梧州虽然在我的控制之下,但是距离桂林等地极近,进了桂林便是瞿式耜的天下。”
桂林是广西首府,瞿式耜曾任广西巡抚,焦链是镇守广西的大将,而在朱亨嘉事件中,焦链便是受到瞿式耜的劝说,才彻底反正,帮了杨国威。
“朝会之上桂王殿下所言,今日退梧州、明日退桂林,若清军风樯阵马,恐怕广东难守,你觉得以现在广东兵力,加上湖广兵力,可以阻挡清军吗?”
崔懋如摇摇头,“何腾蛟拥兵自重、投鼠忌器,如果桂王退梧州,他不会出兵。”
“桂王不听我所言,大明恐气数已尽。”丁魁楚摇摇头叹息道,他早有投降清军的想法,只是身无寸功,直接投降清军不会重视,反而引得天下人耻笑。
对于他来说,大明灭亡只是时间问题,而他需要借助大明残喘的几口气息来为自己揽财牟利,恰当的时候给清军一份投名状。
而作为两广总督,广东便是他手中最大的一块肥肉。
满朝文武皆是废物,清军取广东如同探囊取物。
“不如献广东。”丁魁楚想起今日在朝会上吕大器对他的拳打脚踢,以及朱由榔的冷漠眼神。
虽然定下了献广东的想法,但是丁魁楚向来持重,善于权衡,他需要想办法暗中联系佟养甲,然后在和他讨价还价一番。
还要想办法把自己万贯家财运出广东。
“你去准备,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让苏聘的老丈人把东西送到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