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捻须道:
“尹执事说得没错。但是,老夫也没说过不保他!”
“哼!好个太玄书院!有你书院撑腰,就可以随便阿猫阿狗都来欺我药堂无人了是吗?”
尹柔听得梁鸿意下杨尘并非书院之人,又来了些许胆气。
他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指着梁鸿,嗔怒道,
“我告诉你,杨家这小鬼污蔑我家药童拿了他十两金子!我必须要个说法!怎样?今日你定要保他吗?”
梁鸿闻言,怔了一怔,随即冷笑道:
“尹执事,莫说以杨公子现在的身份,是否贪图你药童那十两金子。
单说你这药堂,乌烟瘴气,路人皆知!
哪怕我空口说这道童贪了十两八两金子,恐怕也不算污蔑吧?”
尹柔气得七窍生烟,万想不到平日彬彬有礼、外柔内刚的梁院长,为何今日为了个落拓小子,竟如此大费周章,连福寿药堂都骂了进去。
“你、你、你……”
尹柔结结巴巴地一连说了七八个“你”字,心下却情知与梁鸿修为相差甚远,倒也识趣,闪身便往楼上奔去。
梁鸿知他是去寻堂主,也不在意,哈哈一笑,便向杨尘相询发生何事。
杨尘便如此这般将前因后果说了。
梁鸿皱了皱眉:
“老夫对这药堂近几个月的诸般行径也略有耳闻,但不知竟嚣张到如此程度。杨公子放心,但有老夫在,这帮禽兽便伤不了你!老夫早也想和他们算算总账!”
杨尘心中一动:
“梁院长是说,福寿药堂先前并非如此?”
梁鸿捻须道:
“早些年杨家盛时,作为福寿药堂最大的东家,童叟无欺、乐善好施,广为十里八乡称赞。可张家后来居上后,那福寿药堂换了堂主,便逐渐变成骑在百姓头上拉屎屙尿的集团。”
说着,连连摇头叹息:
“莫说是你,便是老夫遇上这等糟心之事,也要管上一管。只可惜,张家确实底蕴甚浅,但那几位县佐却与本地各路宗族势力盘根错节。兼之制丹炼药,又非老夫之所长,因此难办得很啊!”
杨尘点点头。
他情知梁院长在这个关节上说这些话,固是忧国忧民的真心吐露,亦是敲打鞭策之语。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自己在药堂接连遇到了药童、大汉、尹执事几人,要么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暴力相向,要么是不动声色地欺人于无形,甚至于将落魄之人当成可以任意揉捏玩弄的对象……
杨尘心有所感,叹道:
“不瞒院长所说,晚辈所谓的‘俗事缠身’,正是希望能从张家手中平稳交接过来这一系列的基业,再善加经营。好令我们平川百姓的生活,不再如此水深火热。”
梁鸿颇感欣慰地道:
“若天下官商均有杨公子这般儒生气度,何愁不太平呢?”
杨尘不置可否。
因为他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个没想明白的问题:
底层百姓全靠儒官为民做主,真的能作为帝国长治久安的根本之计吗?
他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因为就在这时,梁鸿面色一沉,眯起眼睛,低声道:
“卢县令?这老狐狸怎么来了?”
杨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大路走来一群身着灰色制服的衙役,中有一人,身着深蓝长袍,头裹黑色幅巾,油头滑脑,两撇标志性的翘脚胡。
——正是卢县令!
梁鸿上前一步,将杨尘护在身侧,双目盯紧了卢县令。
卢县令坐镇此地已有五年。
人品油腻虚伪,欺上瞒下,倒也能混得左右逢源。
可他毕竟是一县之长,杨尘未来交接家业,多少亦须经县令之手。
以福寿药堂的体量,若是与杨尘闹将起来,给卢县令抓住把柄,恐怕日后会让杨家出出大血。
然而,当卢县令注意到杨尘、梁鸿二人时,却一反常态地叫住衙役,亲自迎上前来,朝梁鸿、杨尘二人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道:
“鄙人卢逢禄,见过杨公子、梁院长。”
梁鸿警惕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