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海结束了学习,回到厂里,心里毛毛的。总觉得那天看到的那个人太熟悉。在厂里请了假,又往省城那招待所附近去了几回,都无果。
又到年关,萧家就剩下萧母和萧书启。冷清的都不像是过年。韩大海拿了些过年母亲做的腊肉和厂里发的年货。随意问道萧书和在广州的情况。萧母一脸担忧,说他们可能是生意不太好,这几次给街坊们的利息钱越来越少。有些人都意见,前几日卢阿姨还说利息就不要了,要把本钱拿回去。
刚过了初五,初六一大早,韩大海又踏上省城的火车。清晨,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招待所边的大街上,那附近就是省纺织厂和一个南方老板合营的香江纺织厂的生活区。街上仍有一些鞭炮炸过的红色纸屑混合着泥土。天气不太好,空气灰蒙蒙,并且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到了初六,很多店铺已经开张。当他走到一个小饭馆门口,恰巧遇上那个老板开张营业。那老板将一卷鞭炮打开,用烟点了。只听那炮仗“噼里啪啦”在他面前炸的火星四溅。那声响把一旁垃圾桶里吃食的流浪狗吓到,一下子打翻了垃圾桶。只听那老板叫了句,喂,打工的,拿个扫帚扫一下嘛。
一个微微发胖的女子,穿着老旧的褐色棉衣,戴着毛线帽,拿着扫帚从小店里走了出来。
如果不是那双依旧闪亮的眸子,韩大海真的认不出眼前的人。上一次见她,还是那次一起在厂门口的合影。那时候的她,明媚似五月的牡丹花。她给牡丹花种子,五月份的时候开了一朵妃色的花,像极了当时合影的她。他努力不让各种情绪逸散到面部,没事人似的轻轻叫了一句:“书和。”
那次的见面,韩大海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曾见过她无数次,无论是年轻时在厂里的风姿绰约,又或是后来的干练模样,可那一次,让他真真记了一辈子,心疼了一辈子。
萧书和略显疲惫的脸,不像是曾经的白皙光滑,像是被蒙了一层尘土。有一些散乱的头发从毛线帽边缘滑下,眉毛不似先前齐整,像是一群不听话的孩子,左一根右一根。即便如此,她依旧站的笔直,声音依旧是以前声调,但缺了些灵动:“还是让你找到了?”原来萧书和那些日子早看到韩大海在附近寻寻觅觅,只当他随便看看的。
那一天,两人站在街边说话,刚开始,韩大海只是静静的听,萧书和云淡风轻的说。只是说道萧书和从纺织厂离开的原因后,两个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吴为杳无音讯,萧书和不想让家里担心,纺织厂女工的工资还算可以,累一点,倒也无妨。可是干了三个月,厂里给女工进行体检,检查出她已经有身孕三个月,当即被开除。那边的厂里是待不了,广州她又没有认识的人,就想着回到省城,挣点钱慢慢将街坊邻居的钱先还上。
韩大海使出浑身解数,说了他那辈子最多的一次话,终究没有劝说她回到洛阳城。两人分开后,萧书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手扶着腰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仰着头,另一只手擦了擦眼角。而这一幕,被不远处的韩大海看的清清楚楚。
戈壁滩上,萧田野接到韩大海的电话时,下着大雪,传达室窗外白茫茫一片,天与地都分不清楚。当时放下电话,他心中并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有一点点慌乱,但是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回去先找到吴为,也许能把钱找回来?给萧书和先找个地方安身,又或者?脑袋里解决办法一个接一个往外蹦,但是现下唯一要紧的事就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