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碰到少爷?”只过了一小会儿,张飞已经走进来关上玄关,恭恭敬敬的站在门边,乐桃不等他行礼便开口问。
“碰到了。”张飞半低着头回答。
“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张飞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不过少爷很生气。”
虽然是在说家里的主子,但张飞说起乐太郎的时候并没有应有的尊敬,乐桃知道他对家里人个个都很尊敬,但也只是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而已,对他来说,只有乐家才是尊敬的本源,人则不是。
不知道命令他去杀家族里的人他会不会去……乐桃看着已经有些老态,但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张飞,心里不禁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传书出去了吗?”她问。
“已经传出去了。”
“下了船你跟我出去走一趟吧。”乐桃淡淡的吩咐。
“不是少爷跟小姐去?”张飞有些惊讶。
“不用,你和我去就行了。”
“我要先请示少爷。”张飞抬起来的眼睑很快落下来,还是尊敬的姿态,字句间也看不出不满。
“不用,这是我的命令。”乐桃后退一步,坐在床沿,轻轻的甩着小腿——她还不够高,坐在床上后脚就不能着地。
“可是我是少爷调过来的。”张飞还是不为所动,古井不波的坚持。
“这件事回去之后我自会和家主说,有什么事我担着。”乐桃早就料定了他会是这样的回答,便正色保证。
“是,但是我们的行程必须告诉少爷。”张飞还是那副死人脸。
“我刚才已经告诉他了。”乐桃裂开嘴,尖尖的犬牙露出唇外,“你以为他为什么不开心?”
“少爷同意了吗?”
“他是我哥哥,你说呢?”乐桃的声音冷下来,她不喜欢被人质疑。
“是,那我跟着小姐。”张飞微微鞠躬,“如果小姐没有别的事,小人告退。”
乐桃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但张飞拉开玄关的时候,她却忽然道:“等等。”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张飞闻言转身,关上玄关垂手站在门口问。
“关于河阳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乐桃扯起被乐太郎削断的纱帘在手腕上缠绕,白色的纱帘上缀着繁复的花纹,和她的手很搭。她一边缠绕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什么都不知道。少爷只让我开船来。”张飞回答得很干脆,乐桃不竟有些失望,他看起来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在河阳的联络人是谁?”
她皱着眉再问。
乐家在宸国很有势力,就算是在敌对的卫国也有自己的据点,河阳这样三不管的地方就更多了,但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从来都不在乐桃心上。
“骆童舒,南北客栈的老板。”
张飞连想都没想便答复了,他虽然是个家仆,但一直很得力,这些事情,也是他在负责。
“不过南北客栈是个明线,只负责一些明面上的事情。河阳郡还有暗线,只有家主知道。”
“那我哥哥知道吗?”
乐桃也知道暗线的事情,暗线专门负责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乐家被朝廷倚重,暗线的存在能解决很多问题,但她也没有关注这些。
她的任务,一直以来都只是配合太郎。河阳这件事情,肯定是要暗地里进行的,出面的也自然是暗线。
“小人不知。”张飞摇头。
“少爷有什么异常吗?”
“……”
张飞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张口之后却没有说出话来,最后愣着摇了摇头。
乐桃也是一愣,然后忽然笑起来:太郎什么时候正常过?
“那此行的目的地是哪?”
张飞还是摇头。
“你怎么做事的?”乐桃竖起眉毛,满心不悦,这家伙号称头号家仆,居然连目的地这种小事情都不知道?
但是张飞接下来的话让她立刻有了改观。
“事出突然,小人正好在武定,就赶过来了,不过这条船不能入海,我想少爷是想在红树湾换船,直接去洗心岛。”
“去洗心岛?倾城山庄?”乐桃有些惊讶,“最初的计划科不是这样的。”
“家主也同意了。”张飞垂下头,“我也是得到家主的吩咐才在武定待命的。”
“但他没有指明要你送我们去洗心岛。”乐桃盯着他,“是吧?”
“家主让我听从少爷……和小姐的差遣。”张飞在中间顿了一下。
“只有我哥哥吧?”乐桃冷笑。
“小姐也是一样的。”张飞立即恢复了忠诚的家人模样。
“你要不愿去我也不勉强你,但是这次去洗心岛,就意味着我们和倾城山庄正式为敌,能不能出来就难说了。”
乐桃把脚收回床上,虽然床很柔软,但一直这么吊着双脚也很难受。
“张飞谨遵小姐吩咐。”张飞的肩压得低一些。
“太郎是个蠢蛋,倾城山庄百年基业,岂是我们几个人就能推倒的,咱们要在段笑生到达之前拿到那东西。”乐桃看着小小的窗口,悠悠道。
“是。”张飞回答得很干脆,但更像是在迎合。
“好了,你去准备吧。”乐桃挥挥手,这样的恭维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张飞行礼,转身要出去。
“如果你告诉太郎,我就杀了你,还有你的妻儿。”乐桃冷冷的吩咐,她做得出来,也得到。
“是!”张飞点头,拉上玄关出去了。
温泉后的紫薇花已经落了一大半,段笑生才走两天,温泉边的风景却已经变了一大半。
连松树的颜色都变得有些暗淡了。
木伦从早上一直打坐到黄昏,直到太阳偏西了才醒过来。
睁开眼他就看到了师叔金石。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远远的站在紫薇花树之外,木伦花了一小段时间才回过神来,冲他点头。
已经很多年没有住在普济寺,很多人对他来说都有些陌生了,不过师叔的样子到没有多大的改变。
他一直是那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不过木伦还是发现他的眉毛比以前长了一些,几乎垂到颧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