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续发烧了,都快烧糊涂了。他被安置在一间比较宽阔舒适的厢房之中。旁边还为他点燃了两个火盆。
李续浑身酸疼,感觉好像每一个骨头上都有无数根炽热的金针扎着自己,所有的关节都好像灌了醋一样,酸得不行,还隐隐疼痛。
他感觉浑身火烧火燎的,虽然只是四月天,但是为了让他尽快将体内的毒火排出去,军医不但给他床边点了火盆,还让他盖上了两床厚厚的被子。
李续半昏迷状态地躺在被子中,感觉几乎透不过气。汗水从他的额头一滴滴地滑落,虽然很难受,但是李续感觉到舒服。他知道只要汗水溜出去了,自己身上的寒毒也就跟着一起排出去了。
鼻孔和口腔中喷出来的都是快能点燃衣物的滚烫气息。他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费劲,那么艰难。
尤其是伤口,那几个伤口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就好像不断有人在那上面撒盐似的。滚烫的身体也让那几处还没好利索的伤口,更加疼痛,肩膀那记刀伤甚至让他有一种往骨头缝儿里钻的感觉。
疼痛还是其次,他感觉自己脑袋乱极了。闭上眼睛都出现幻觉了。
他好像梦到自己拎着一把AK突击步枪,在萧关城上向下射击。突然他又听到了妻子和孩子的哭喊声。对,是他上辈子的妻子。长什么样子来着?不记得了,他顺着声音来到一个破旧的房屋,里面八剌正带着几个士兵,肆意凌虐一个妇女。李续奔进去推开众人一看,是那个萧关县令的夫人,旁边倒在血泊中的是她的小女儿。那个叫郭宁的县令,已经死了。躺在院子里。
对,想起来了,是被自己打死的。因为他拒绝拿出粮食给军队用,说什么那是朝廷的粮食。当时八剌给自己就使了一个眼色,怎么自己就敢抽出刀子把一个朝廷命官给宰了呢?当时的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兽性侵占了自己的大脑。他唯一还留下最后一点人性的,就是没有参与到侵害妇女的行列之中。不过死在自己金鞭之下的,不全是敌军士兵。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梦到自己蹲在家里的院子中,院子中全是鲜血,姨娘躺在门口,兄长则满脸是血地趴在地上,临死的时候指着自己,听不到说什么,好像是在骂自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就在李续感觉惊慌失措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父亲李翀的怒骂声:
“你们这样做就不知道羞耻吗?朝廷上会怎么说你们?最后大家辛苦打了一仗,反而要被弹劾?就为了这种功劳?这功劳你让本官怎么给你们报上去?别说朝堂了,就是王爷那里也过不去的。”
父亲知道我们杀良冒功的事情了?他怎么会知道?是的,他一直在默默关心我。我却任性妄为,让他失望了。我竟然这些年来都在躲着父亲,躲着舅舅。不是他们不提携自己,明明是自己不知道哪儿来的清高,不愿意让他们帮忙。竟然傻乎乎地相信,能够用自己的努力,达到成功的目的。
也许是因为生病带来的情感波动,或者说李续本来就对于父亲李翀有着无比的愧疚。李续流眼泪了。他想向父亲忏悔,忏悔自己做过的蠢事。
头疼得越来越厉害,感觉有一个紧箍咒似乎在卡在头上。脑袋里面好像有很多金属零件,不动则已,一动就在相互摩擦、挤压,给自己的脑袋带来无限的痛楚。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其实很多时候他并不是睡着了,而是躺着不愿意动,不愿意说话,甚至不愿意睁眼看看。周围的事情也对于他来说,都是朦朦胧胧的。他只是知道自己被人喂了好几次水。到了夜间,他自己还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在别人的搀扶下摸到尿桶边“放水”。每次放水后,他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排毒真的很重要。
多喝水,多排汗,多排尿。赶紧把病毒排出体外。我要活下去,我还有事情要做。
这是李续躺在床上总是对自己说的话。但是一闭上眼睛,各种幻觉,梦境就会汹涌而至。
之后的时候,他总是梦到自己跟敌人拼杀的时候,被对方的刀砍死了,长矛扎死了。他甚至还梦到自己骑马掉下来摔死了。
难道我真的要死了?
最终,在发了两天汗之后。头痛逐渐减轻,体温也渐渐降下来了。
当他睁开眼睛第一次仔细地看周围情况到时候,竟然发现父亲李翀,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阿爸。你怎么来了?”他尽量撑着想要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