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水域上莲花静静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三段连心走廊连接水域中央的亭子，谢嘉就坐在亭子边上。

这片水域引自洛水，环绕的建筑皆是魏晋时的风格，不是一般的世家能拥有的风雅。

“不准备把你做的事情说说么？”

等待良久，却无人开口。

如雅自己搬了个垫子在少年面前坐下，道:“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一向神情木然的少年咧了咧嘴，道:“没什么要说的。”他接着笑了，笑容很淡:“不过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一派天真的少年模样。

“叫姐姐——”如雅瞟他一眼，不答反问:“你以为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停顿了片刻，又道:“我倒想知道知道，究竟是你脑子真的烧坏了还是你真的胆子大到敢杀人呢？！”

如雅是的的确确没想到，她这个六弟小小年纪这么面慈心狠。

她以为他是为了自保、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装疯卖傻。没想到，她养的不是一条小奶狗，是一头见血就兴奋的狼！

谢嘉看起来并不以为意，他甚至不改笑容:“我可没杀人，姐姐别乱给我安罪名。再说了……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我亲自动手的，我嫌脏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挑衅了。

如雅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七娘，你在我这芳竹馆也没住多久，我俩也并不真正熟悉。可七娘是你亲妹妹，你现在坐的也是谢家的地方，就因为几句口舌之争，你就要……就要取人性命，不觉得太过儿戏了吗？！”

谢嘉道:“姐姐是在教我做人的道理么？可这世上的是非对错哪有那么简单？她看不上我出身低微，我厌恶她空有皮囊却心肠狠毒。最重要是她干的那些事儿，简直蠢得可怜，竟然还自以为聪明，这样的人，有必要活着吗？”

如雅沉默了一瞬，她被这孩子的理直气壮噎住了。

“姐姐教导弟弟本来就是应该的，是弟弟多话了，姐姐见谅。”谢嘉的笑意简直掩饰不住了。

“你今年多大了？”

如雅这突然不着调的一问倒让谢嘉愣了一瞬，狐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说太学院和稷下学宫正在招人，太学院不论门第只要有才学都可入读，稷宫就苛刻点了，只招世家子弟，且得要面貌周整，无不良嗜好，我看着你就挺合适的。不若我去请求大哥，给你报个名可好？”

谢嘉的笑意有一瞬间僵在嘴角，道:“姐姐真会取笑，弟弟没有那样的志向，读书也笨，还是不去丢丑了。”

“是吗？”如雅滔滔不绝道:“我觉着我的话一点不夸张，你就不想进去试试？这两个地方可是世家子弟入仕最容易的地方，也是步入官场最正的一条路，也是你摆脱那两个蠢女人的最好办法，还能出人头地，你当真就一点不动心？”

“没什么好动心的，劳姐姐挂心了……”

“那你就给我老实点——”如雅一下拍在桌案上，压低了声调道:“把你那些小伎俩收起来，不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故弄玄虚，也别想着来试探我对你的容忍程度……我保证，在你越过我的底线之前，我会让你永远跳不起来！”

那一瞬谢嘉的眼中如雅目光冷冽如兵器，两人之间流动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既剑拔弩张又平静淡然。

“姐姐好凶啊……”

谢嘉摸摸鼻子，眼圈隐隐泛红，神态委屈得仿佛刚才那个与如雅眼神对峙的人不是他、那个把杀人放在嘴边的人从头至尾没出现过一样，他依然是那个没心没肺、呆滞笨拙的谢六公子。

“你既不愿意多谈，我也不能强迫你开口。只是麻烦你以后收敛自己的行为，别一言不合就要生要死的，这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如雅的话言简意赅，你想怎么样我管不着，你估计也不会愿意让我管，可你既然住我这儿了，那在你搬出去之前你就得照我的规矩来，凡事听我的——语气强势，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