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深吸了一口气,道:“欧阳兄,如今朝廷的窘迫你又不是不知道,官家节衣缩食,连登基大礼省了又省。此次江南大旱,也没有拨付多少钱粮。而以我之经验,大旱之后,现在的饥荒还只是开始。等入冬之后,那才是民不聊生。我手上有粮,但不能这时候拿出来,是留着给灾民过冬用的。现在若不用严厉手段,只怕百姓迟早会饿死在街头巷尾,过不了这个冬天。”
欧阳棐满是讥讽的说:“只怕钱粮都被陈升之贪污了吧。”
曾布叹道:“陈相公为官清廉,为人耿直,不会贪赃枉法。”
欧阳棐冷笑道:“据我所知,他可是老谋深算很有心计,善于逢迎以取悦富贵之人。这样的人,手脚会干净?”
方仲永心中一动,暗道:这个陈升之在江南路赈灾,早就惹得民怨沸腾,把饥民关在荒山庙宇,自己却饮酒作乐,连宋引章都千里迢迢的被他从汴京请来弹琴,曾布竟然说这种人不会贪赃枉法?
他这些日子和曾布朝夕相处,发现曾布懂权谋变化之道,也是个心胸开阔之人,但就是看不出他是忠是奸啊,这个家伙还挺能装模作样的嘛。比如现在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现在死掉一些饥民,但也能救下跟多的饥民。
曾布看到他们的眼神就知道,陈升之的名声在江南路已经臭了,他在江南赈灾,却不安抚饥民,反倒昼夜歌舞娱游,过起花天酒地生活,还千里迢迢的请来京城名妓弹琵琶。江南早就有饥民唱“绕梁歌妓唱,动地饥民哭。”讽刺他,后来金溪才子方仲永的那首词《贺新郎》,有士子也说这是讽刺陈升之的。
曾布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我也知道肯定有人贪墨赈灾银子,古往今来没有任何朝廷可以禁绝这样的事情。我也非常的痛恨这些贪官污吏,可我人微言轻,又能怎么办?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绝对的没有贪墨赈灾银子。我看到灾民的苦难,我也很心急,也很同情他们。但我经历过几次赈灾,知道这还不是最困难的时候。赈灾就是以救人性命为主,等到灾民最后危急存亡之际,我手里的钱粮才能动。”
他说到最后,更是意真情切。
“我想办法给你筹集钱粮。”欧阳棐却沉得着气,阴沉沉说道:“你叫那些贼配军把城楼上吊着尸体拿去安葬了,可以吗?”
“这个......”曾布犹豫片刻,道,“好,我去和府君说。”
欧阳棐一揖,说道:“谢啦。”
“我倒是有办法筹集到一大笔钱粮。”一直没有说话的方仲永忽然说。
三个全部看向他。
赵简心中一动,翕动一下嘴唇,对他温柔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这些日子的相处,欧阳棐和曾布他们确是已经知道这位梅长苏通晓古今,有经天纬地之才。他每有议论,都让他们深思,都能开阔他们的眼界。想着刚才他沉默许久,忽然说出有办法,不得不让他们重视。
曾布突然眼波一闪,喟然长叹一声,道:“梅兄,如果你能筹集到钱粮,真是大功无量。”
欧阳棐喜道:“梅兄,你可是救人无数啊。”
“你们先不要给我戴高帽。”方仲永怔怔看着远处的灾民,说道:“我的办法需要二位背后的家族鼎力相助才行。”
听他这话语中似乎有隐藏的什么,欧阳棐和曾布心中疑惑不解,但是二人还是立刻有了决定。
赵简却好像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但又不能确定。
“欧阳家虽然不是我当家,但我必倾力相助。”欧阳棐揖手说道。
曾布略一沉思,说道:“我可在我能力之内倾全力相助。但不知你计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