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虽然天晴,但是昨天刚下过雪,太阳这么一照,雪开始化,反而更冷了些。 云从愿看了看在车里缩成一团的云依斐,眼里颇有些宠溺,笑问道:“是不是冷了?下次出门,车里带个暖炉。” 云依斐摇摇头:“不用,叫人瞧见笑我男孩子娇气。就是刚从屋里出来感觉有些冷。朔州冬天可比长安冷多了。无碍。” 云从愿听她处处都在维护自己的“男儿”形象,不由抿唇一笑,伸手摸了摸云依斐的脑袋顶。 云依斐和云从愿在车里闲聊,没过一会儿,就听外面的车夫说唐府到了。 云依斐率先钻出马车,半个身子刚探出去,便见唐义璋和一位跟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 那男人一席青色直裰,续着美髯,站姿是武将出生独有的挺拔,但是他的眼神,却出奇的温和,好似文官,叫人看一眼,心中便不自主生出亲近之意。 想来这位,便是唐义璋的父亲——唐靖,当年造反的燕王。本以为会是个三头六臂的人,没成想唐靖本人,与她想象中竟完全不同。 云依斐刚下马车,唐义璋便笑着迎上前来,云从愿紧随其后,唐义璋未及跟云依斐打招呼,便见云从愿从马车里出来,行礼道:“晚辈见过将军。” 云从愿走下马车站定,笑道:“免礼。” 这时唐靖也迎上前来,眸色里满是见到昔日好友的喜悦,但念及云从愿品级比他高,便行礼道:“见过将军。” 云从愿忙扶了唐靖双臂将他拉起,道:“明止别跟我见外,还是习惯你唤我翰飞。依斐,见过唐大人。” 云依斐依言行礼:“晚辈云依斐,拜见侍郎大人!” 唐靖上下打量云依斐两眼,看向云从愿:“你的儿子?” 云从愿点点头,唐靖免了云依斐的礼,赞道:“昨日义璋回来,就在跟说我依斐多好多好,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云从愿笑道:“是义璋谦逊,犬子不才。” 唐靖身子侧开,手一摊做了个请的姿势:“里边儿请。” 云从愿和唐靖并肩走在前头,云依斐和唐义璋跟在两位长辈身后,一同进了唐府大门。 唐义璋在云依斐耳畔小声儿问道:“昨晚回去那么晚,你爹没责备你吧?” 云依斐摇摇头,说道:“没有,我跟我爹说了昨晚的事情,是为正事耽搁,爹不会因此怪我。” 唐义璋点点头:“那就好。” 云依斐问道:“你呢?没说你吧?” 唐义璋闻言,脸上当即露出一片菜色:“我娘缠了我足足一刻钟,问我是不是去了馥香楼。” 云依斐“噗嗤”一笑:“怎么你娘总关心这个?” 唐义璋望天长叹:“哎……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了,我给你说,等一下无论我娘问你什么,你说没有就可以了。记下了吗?” 唐义璋交代的正经,云依斐愣了愣,忙正经的应下。 不多时,云依斐父子,便跟着唐靖到了唐靖夫妻居住的主院,尚未进屋,便听见一名妇人欢喜的声音:“哎哟,将军可算是来了。” 说着,便见一名衣着华贵的官家夫人,提着裙摆从屋里迎了出来。 她虽年过三十,但身段窈窕,举止大方,毫无拘泥之感,眉眼舒展,眸色自带一股喜悦,一看便是生活没烦恼的人。 唐靖面上露出笑容,对云从愿道:“内人性格如此,将军别见怪。”口上虽这么说,但唐靖神色中却掩饰不住喜欢。 云从愿笑着道:“当初在长安时,唐夫人与内人走的近,自是熟悉的,这性子多好,何谈见怪?” 唐夫人本在和云从愿见礼,忽地见着了他们身后的云依斐,眸色一亮:“哟,这是昭斓的儿子吗?” 昭斓是云依斐娘亲的闺中字,云依斐行礼道:“晚辈云依斐,见过唐夫人。” 唐夫人撇下唐靖和云从愿走上前,目光流连在云依斐面上,看了半晌,方才道:“你长得跟昭斓真像。好孩子,我跟你娘当初私交甚好,日后可常来我这儿,姨给你做好吃的。好孩子,当真是个好孩子。” 不知唐夫人是不是想起了昭斓,没说几句,眼角便有了泪意,她忙用更灿烂的笑容遮掩过去,对众人道:“都进屋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一行人进了屋,刚走进去,正见一名女子的身影,从里屋门口闪过,躲进了屋里。 唐义璋对云依斐道:“我妹妹。”云依斐哦了一声,跟着众人在桌边依次坐下,唐夫人特意唤了云依斐和她一起坐。 刚坐下,唐夫人便向云依斐问道:“好孩子,你爹给你说亲了没有?” 唐义璋在一旁挑了下眉,伸手揪了揪眉毛。云依斐记着唐义璋的嘱咐,回道;“回夫人的话,没有。” 唐夫人转头看向云从愿:“儿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不操心婚事呢?” 说罢,唐夫人看向云依斐:“别担心,我给你留神着,日后有好姑娘,就叫媒人送画像去给你瞧瞧。” 云依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劳夫人操心了。” 为确保唐夫人不接着给她说亲,云依斐顺口瞎编道:“晚辈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晚辈已有心属之人。” 谁知唐夫人听罢,眸色更亮:“哪家小姐?你娘不在,你爹又是个不上心的,我可得帮你张罗张罗。” 云从愿闻言,唇角含着慈爱的笑意,完全不做声,坐在一旁专心看女儿笑话。 云依斐心内一声长叹,只得道:“晚辈心属之人在、在朔州。晚辈给她承诺,待日后功成名就,回去娶她。” “呵呵……”云从愿没忍住笑出了声儿,云依斐看向自己爹,神色里满是幽怨。云从愿见此,挑挑眉,端起茶盏佯装喝茶,唇角笑意不减。 唐夫人这下没辙了,本以为就此停了,万没想到,她转头看向唐义璋:“你瞧瞧,人家都有心属之人了,你呢?昨儿我去李夫人府上喝茶,她跟我抱怨,说她儿子又染指了一个婢女,肚子大了才知道。人家是抱怨,但我羡慕啊,羡慕人家马上就有孙子抱。” 唐义璋无奈道:“娘……我这……” “这什么这?”唐夫人打断:“你这个岁数的,依斐有心属之人,世子有心属之人,你呢?别家的猪都已经拱上白菜了,小猪都要出来了,你还没事儿上山打野鸡,咋就这么不开窍。” 唐义璋手肘撑着桌子,伸手捂住双耳,头埋进胸口不再说话。 云依斐见此,作为一只会拱白菜的猪,万分同情地伸手拍了拍唐义璋肩膀。 唐靖显然是习惯了这份“其乐融融”,只笑并不做声,云从愿开口解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只管享清福就是。” 唐靖招呼人上菜:“日后再训,来,吃饭,吃饭。” 唐夫人这才作罢,和云从愿,还有唐靖叙起了旧。 唐义璋如逢大赦一般地松开耳朵,和云依斐相视一眼,眸中满是“你懂了吧”这句话。 云依斐会意,神色沉重地点点头,再次伸手拍了拍唐义璋的肩膀,示意我懂你。 饭没吃几口,忽然有人进屋来报:“回禀大人,襄王爷派世子过来,给将军和您传话。” 唐靖放下筷子:“世子怎么亲自来了?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