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容这边,过得并不好。
邢远在前些日子,终于找到机会,跟怜容碰了个面。
但怜容只和他说,自己没事,让他们都不要担心。
实际上,从到札府以后,怜容一直饱受折磨。
札府的老太太,平时不言不语,也很少支使人,但这个院子里最能闹腾的人,就是她的外孙。
大奶奶的儿子,札喇冯阿非理论上的儿子。
济兰。
济兰今年七岁,表面上看起来呆呆的,但骨子里是个十足的坏胚子。
丈着姥姥惯他,无法无天,作恶多端。
这不是对熊孩子夸张的形容,而是阐述事实。
老太太院里原来有四个婢女,两年的时间,被他逼死了三个。
现在只剩一个三十多岁,名叫塔纳的旗人女子,跟怜容一起伺候着这个院子。
怜容不懂女真话,她平时给塔纳打下手,负责一些更粗重的活计。
对于济兰的虐待,她都忍了下来。
她相信范则。
总有一天,她们会离开这里,去到不再遭受压迫的地方。
像个人一样,活着。
在此之前,她都不愿给范则增加哪怕一丁点儿的麻烦。
所以,当她见到范则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先是惊讶,再是激动,最后又有些紧张。
范则正在给老太太捏脚,看见怜容端了盆水,便很平淡地接了过来。
怜容把袖子往下褪了褪,挡住了手臂。
但范则还是看见了,那个鸡蛋大小的水泡。
他没有说话,继续做着足疗,偶尔让金婵问问老太太,力度是不是合适。
整套按下来,老太太很满意,赏了几句漂亮话,把范则打发走了。
出来的时候,范则眉头紧锁。
果然,怜容性子真是让人心疼。
如果不是自己找机会过来看看,那不管她受了多大的委曲,吃多少苦,也不会说的。
范则也不多想,回去烧了锅水,舀起一碗,眼都没眨,直接倒在了手上。
嘶——
痛,太痛了。
但他没有喊,也没有叫,而是把眼泪流到了大奶奶那里。
这可把大奶奶心疼坏了,赶紧让金婵拿了獾子油来,让范则好好将养。
晚上在厨房里,范则假装收拾东西。
邢远坐在灶台边,啃着酸梨,也不知是不是被酸的,反正直摇头。
“啧啧,你也够狠的,真下得去手啊。”
范则白了一眼,把獾子油扔给邢远:“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谁都用不上这玩意。”
邢远扁扁嘴:“怜容死活不让说啊,我也没辙。”
然后他把獾子油仔细地收进了怀里,又挑着眉毛说道:“前两天晚上那事,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咋了?”
“那个木头总管,让札鞑子给打瘸了。”
“哦,”范则想了想,这两天确实没见到穆总管,“那札鞑子没抠他眼珠子吗?”
邢远一愣:“那倒没有,抠他眼珠子干啥?”
“没事。”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邢远抓耳挠腮的,很难受。
范则也没理他,又问道:“老孙那个新媳妇,原来是不是在札家当过老妈子?”
“对啊。”
“你让老孙打听点事儿……”
范则跟邢远交待了几句。
“行,有信儿了我再来找你。”
邢远说完就走了。
范则看看自己手上的泡,感受着疼痛,心情很复杂。
转眼就到了年关。
女真人这时候还不过除夕,他们管新年叫元旦,就是正月初一。
这天早上,穆总管一瘸一拐地过来,给府上写了春联,然后又一瘸一拐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