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天台上,池豫和辛弃疾蜷缩在水箱边上,一旁的妇女正低声安慰着因恐惧而抽泣的儿子。
向下看去,如墨般的浓烟正滚滚升起,伴随着惊人的热浪,酒店底下已经彻底化作了火海,火光好似将黑夜都照亮。
这场大火来得太突然,不知有多少人尚且在睡梦中便被火焰吞没,能活着逃出来的一半不到。
火光将池豫熏得灰黑的脸照亮,他望着燃烧的酒店,愣愣出神。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忍耐不住的大叫,紧接着便见一个人影从七楼的窗户跃出,他在空中失去平衡,慌乱地手舞足蹈,最后重重摔在坚硬的沥青路面上。
鲜血像是被挤压的涂料,溅出好几米远,引得围观的群众发出惊恐的尖叫。
更多的人受不了高温的炙烤和滚烫的浓烟爬出窗外,楼下的商户搬出自家床垫堆在地面,但在这个高度下,只能是起到些心理安慰作用。
一道道人影坠下,摔成一滩滩骨骼断裂扭曲的尸体,有位父亲用自己当做肉垫,将女儿死死护在怀中,当二人坠落在地时,只有女孩无助地哭泣声在马路中央响起。
池豫死死咬着嘴唇,眼中直欲滴血。
“辛大哥......这些人都是因为我才死的......”
池豫哽咽的声音在浓烟中响起。
辛弃疾望着远方,脸上黑乎乎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倒是颇为平静:“这不怪你,要怪也是怪那些异种。”
“怪我的,”池豫咬着牙,“如果我没激怒那个异种,它们或许不会这么快动手,如果我没有住进这个酒店,这场灾难也不会发生。”
辛弃疾声音依旧平静:“从我们开始跟踪张志文的那一刻起,对方对我们出手便已是注定的事实,异种们不可能容忍任何变数的存在。而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也没办法预料到后来发生的事,从而停止对张志文的跟踪。”
池豫的声音依旧哽咽:“辛大哥,我从没想过有人因我而死会这么难受。”
这一次,辛弃疾沉默了。
“辛大哥......在重生之后,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我以为我足够坚强到能直面牺牲,但当亲眼目睹一个个生命的逝去,我才意识到他们并非冰冷的数字。”
“这一次我还可以解释为无法提前预见这般局面,将一切罪过都推在异种身上,但倘若未来因为我的决策而直接导致有人死亡,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承受!”
“我没办法自己骗自己!”
池豫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直到最后他快要把脑袋都埋在双腿中。
辛弃疾将手搭在了池豫肩膀上,像是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般道:“你的决策十分正确,我们没剩下多少时间了,这种情况下引诱敌人出击才是最好的决定,至于异种的袭击方式这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罪不在你。”
“但我太天真了不是吗?”池豫苦笑,“仅仅凭着些许数据便认定我方胜券在握,却忽视了战斗中最重要的【能力】,若是我再多谨慎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免现下惨剧的发生?”
辛弃疾再次沉默了,良久重重一叹:“人并非神,即便诸葛再世,也不可能算无遗策,你不必过多指责自己。”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低,既像是在安慰池豫,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能他也在怪罪自己这般轻易地就中了异种的圈套吧。
二人就这样坐在水箱边上,沉默地望着滚滚升起的黑烟。
忽然,池豫开口道:“辛大哥,我要杀光那帮异种。”
辛弃疾目光幽深,轻轻点头。
“好。”
......
十一分钟后,辛弃疾和池豫连同那对母子被一同送上了救护车。
辛弃疾躺在担架上,身上还插着七截钢筋,一旁的医护人员在为他进行紧急消毒处理,而池豫则坐在车厢内的椅子上,沉默地看着地面。
在他对面,母亲抱着儿子,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好歹救出了两个人,池豫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