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给予的余尽太少了,因为她就是棘,是痛苦的本源。
她给予的一切,都不会令他感到开心。
“……嗯。”
余尽轻轻点头,神情说不上的复杂,他正视着前方黝黑的夜空,看着皎洁的明月被阴云半遮。
在这一刻,他眼睛有些发酸,因为他勐然意识到——他和夏幽,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以前看着这样的景象,他会兴高采烈地和夏幽讨论着天文地理、宇宙的奇妙,以及阴云后的璀璨星空。
可现在,他只有说不上的伤感压抑。
在他注视着黝黑的夜空,暗自伤神时,夏幽凝望着他的侧颜,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该感到悲伤的人,其实是她才对吧?
明明手心贴着手心,切实地抓住了余尽,但她却感觉,他们之间仿佛相隔着无法触及的次元壁。
就连现在,他也在仰望着夜空,怔然出神,没曾看过或是关注她哪怕一眼。
多可悲。
明明是在互相折磨,明明他们在一起是不开心的,却还要强行将他留在身边,不愿放手。
难道,恋痛是人都会有的潜意识吗?
比如撕掉结痂的疤、指甲的倒刺,摁压淤青……
夏幽就像是有恋痛癖一样,紧握着属于她的‘棘’,哪怕被扎伤,却仍不肯放手。
因为,放手可比紧握更痛。
……
在池塘边呆坐了半小时后,两人又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便一齐出门。
这次,海月没跟上来,也没当他们的司机,他们打算两个人单独回岳城。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回岳城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时间上很充裕。
他们俩睡了这么久,估计没个三四点,是没法困了吧。
夏幽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带了一些床上用品,似乎是打算和余尽去山顶看日出。
相比起夏幽的期待与兴奋,余尽显得兴致缺缺,一直侧头看向窗外疾驰掠过的风景。
他们现在是在通往岳城的高速公路上,外边的风景单一枯燥,没一会儿便看腻了。
在这期间,两人谁也没主动开口,气氛一直有些低迷尴尬。
当然了,觉得气氛低迷的是夏幽,余尽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样,根本没注意到气氛不对。
他像是困倦一般闭上眼,在脑海里想着,沉娇娇此刻在哪、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
她是否和他一样,在想着他的事,彼此互相思念呢?
……这种事,即便去想,也是毫无意义,只是在自讨烦恼的吧。
明明下定决心要一刀两断了,却还是忍不住思念对方,这种心理真贱,可感情就是这样,不是你要它怎么样,它就怎么样,而是它要你怎样,你就怎样。
人是理性、具有情感的,若是能随意控制情感,想爱就爱,不爱就不爱,那就不是人,而是怪物了。
“尽。”
在余尽沉浸在伤感中时,一道轻唤,将他的意识唤回。
他侧过头,透过昏暗的车内灯光,看不清夏幽的神情,但肯定不会是好的。
“你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回去的。”
再一次,夏幽包容了余尽,给了他逃避的机会,缓解他的痛苦难耐。
可余尽并不领情,他压抑着想要回去的冲动,鼓动嗓子,艰难地回答:“……没事,别这么在乎我的感受。”
“又说这种话了。”夏幽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似轻叹,“这种事,我没法做到。”
她不像余尽那么无情。
明明和她睡在一个床上,呼唤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名字——就在余尽早上睡着后,她也昏昏欲睡时。
他口中无意识呢喃出的名字,不是幽幽,而是娇娇。
这个名字,无疑就是沉娇娇——余尽思念着沉娇娇,一直放心不下她,所以这一天才会时不时露出阴郁哀伤的神情。
她不理解,余尽为什么明明挂念着沉娇娇,却又一直在勉强自己,主动地迎合她。
哪怕,她给余尽机会,让余尽回头去找沉娇娇,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
她真的搞不懂,余尽在想什么了,一直掩藏着自己的真心,不让人触及。
自私自利地行动着,完全不管顾其他人的感受。
余尽一直是这样,无论在一周目还是二周目,他都下意识地以自己为出发点去思考事情。
他太高估自己了。
自顾自地认为,只要和夏幽在一起、拒绝沉娇娇,结局就会皆大欢喜。
可这才第一天啊?
第一天就伤害了沉娇娇,也让夏幽感到难堪,同时他自己又沉沦在背叛与亵渎中。
现在的他,无疑是既背叛了夏幽,又亵渎了沉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