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霜! 你又在这绣些娘们玩意,前厅里锦衣卫的人都到了,正抓着园里的公子们问话呢。”管家一把夺过林晓霜在绣的扇子,推了下他。 林晓霜不情愿地蹙着眉,扭着臀起来,“老爷不是说了少爷是自缢吗,锦衣卫的人还来做什么?” 他边问,边对着铜镜补粉,见右边眉尾有些歪了,立刻拿出螺黛画眉。 管家抢了螺黛,“今儿老爷回来后,说是锦衣卫里有人指出少爷不是自缢,眼下正是锦衣卫查人的时候,你还慢吞吞地画个娘们的眉,是嫌命长不是?” 闻言,林晓霜的手顿了下,回神时甩了管家一脸的袖子,落了不知多少脂粉,不高兴地走了,“去就去,不就是个锦衣卫嘛,我怕他作甚!” 在园里,每个公子都有自己独居的小楼,林晓霜作为蒋钧菡身边得宠的公子,更是得了许多的外院府宅。 而林晓霜与园里的其他公子都不一样,他是自愿进园来跟蒋钧菡的,其他公子不是抢进来的,便是买的。 但少爷死了,他并不难过。 从进园子的那一刻,林晓霜就清楚这里只会是他一时的庇护所,他从小表现得就和寻常的男人不一样。后来得知有小绾管这种去处,他才认清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世人不能接受他,那寻个世人不敢自责的对象好了,幸好他天生一副柔媚的面孔,很顺利地入了蒋钧菡的眼。 只不过眼下,可惜了。 等林晓霜到前厅时,他瞧着那些木头公子们正在被询问,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扭着身子进门的瞬间却又突然顿住,那问话的人,好眼熟,是他吗? 那人一进门,曹睿便嗅到扑鼻的脂粉味,快堵了他的鼻息。 回头去看,第一眼他还没分清是男是女。 “大……人。”林晓霜恭身行礼。 从声音,曹睿听出是男的,但擦粉抹脂的男人,他虽没有不喜,却也很难以正常的眼光去看他。问过姓名来历,得知蒋钧菡死的那夜在林晓霜的楼里待过,曹睿才开始正视他。 曹睿:“说下那晚的细节。” 林晓霜掩面,有羞涩,“那晚少爷猛得很,往日他还会与奴调情玩下,那夜他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进楼里便强脱奴的衣裳。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曹睿听得越多,脸越黑。 他要听的不是这个。 还有这个林晓霜,他故作扭捏的神态,实在是恶心到他了。 “够了。”曹睿打断道,“本官要听的,不是这些。” 林晓霜撇下嘴,心想这人还是和儿时一般不知情趣,“那夜少爷来我这时心情不好,玩时喊着司砚两个字,那天很快就结束,之后我便再没见过少爷。” 林晓霜说的玩,这里的人都懂,他只是换了个含蓄的说法。 曹睿听完后,脸上看不出表情,心里在想蒋钧菡死的昨夜,司砚有见过他吗? 这么一想,曹睿便入了神,连叶清风到了都没发觉。 “曹三哥。” “嗯?”曹睿回神。 叶清风问:“三哥你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我在想,昨夜司大人在哪。” “这个啊,应该是在家。”叶清风回忆道,“因为昨夜是我送司大人到家门口的,那会已经不早了,大人他应该不会再出门。三哥怎么突然这么问,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听到昨夜叶清风送司砚回家的,曹睿负手忽然攥紧,掌心扣出红印。 “你们,很熟?” 叶清风摇头,“没有,只是司大人帮过我几个忙,昨夜我也是有事求他。” “哦。” 曹睿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问了林晓霜楼里伺候的人,证明了林晓霜没说假话,命人把园里的这些公子都看管在这里,案子没结之前,谁都有嫌疑。 蒋钧菡上吊用的是条长鞭,往日他心情不爽,便会用那条鞭子打人,就连最会奉承讨开心的林晓霜都受过两回。 叶清风跟着曹睿看过那条长鞭,纹路和蒋钧菡脖颈上的无二,只不过鞭色棕红,像是长时间浸在血里一般。 叶清风皱眉,她走到其中一个公子前,“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这?”那公子扭捏着不好意思。 林晓霜冷言冷语:“官爷瞧你顺眼,还不快脱了。” 被林晓霜这么一刺,那公子的脸红得快滴血,豆大的泪珠立刻滚了下来,颤抖的手解开扣子? 叶清风按住他的手,“算了,我不看了。” “不。”那软弱的公子突然坚持道,“我要给大人看。” 随着两件外衣的脱落,叶清风能看到渗出血的里衣,而里衣内是惨不忍睹的伤口,一尺长的鞭痕背上有十几道,其他地方的除了鞭痕还有烫伤。 看着他单薄的肩膀,叶清风替他披上外衣,不由背过身子红了眼。 这次,是她多事了。 紧接着,让她更震惊的事发生了。 其他的十多位公子,除了林晓霜,其他的纷纷褪去外衣,入眼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蒋钧菡死有余辜,叶清风立刻想到,难怪司砚会说她多管闲事。 叶清风走出园子,曹睿紧随其后,“你在可怜他们吗?” 叶清风停住,“蒋钧菡该死。” 曹睿点头,“他是死有余辜,但杀的凶手也一样,杀人就得偿命啊。” 叶清风不同意曹睿的观点,杀人也讲个动机和起因,对于被逼杀人,特别是杀蒋钧菡这种,叶清风还觉得让他死得痛快了点。 这是第一次,叶清风和曹睿的观点产生歧义。 她不想和曹睿有争执,说了句抱歉要走,却被曹睿拉住手,回头,不解地看着曹睿。 曹睿抿下唇,“下次,有事你可以找我。” 叶清风:“什么?” 曹睿见叶清风一副没听明白的模样,无奈地笑了下,他不是含蓄的人,直接道:“下回你别去求司砚,他能办到的,我也能。” 曹睿说得很肯定。 叶清风不懂曹睿为何这样说,她找办事司砚那是因为司砚有把柄在她手上。但若找曹睿,是要欠人情的。 她点下头,面上是答应了,说了句先走了,留下曹睿独自站着。 “大人既然舍不得,干嘛不说点她爱听的?”林晓霜从曹睿身后走来,身子有意往前贴,却扑了个空。 “我问你,蒋钧菡平日有哪些狐朋狗友?”曹睿的语气冰冷又疏离。 “这个就多了哟。” “只要走得最近的!”曹睿沉了嗓音,看向林晓霜的眼神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晓霜心头一冷,但还是说出“许承祥”三个字。 许承祥,曹睿并不陌生,他是许承尧的庶堂弟,京都里的一个小赖子。 蒋家这里已经查不出太多的线索了,曹睿待在这里也没用,他得去寻那个许承祥,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大人。”林晓霜看曹睿要走,忽然叫了声,不问心中会有遗憾,“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喜欢抹脂粉的男人,曹睿少年时是遇到过一个,那天他下学回家,看到一群混混在殴打一个瘦小的男孩,他出手救了男孩,看到男孩脸上哭花了的脂粉时,他只愣了下,说了句“回家吧”,便没再管他。 林晓霜问他还记不记得,若是林晓霜就是他少年时救的男孩,但那又怎样,他并不需要和林晓霜的生活有交集。 “不记得。” 语气一如初时的冷淡,没有一丝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