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南街的麻岔拐,这里是略阳县最为喧闹之地,引车卖浆、贩夫走卒最多,所以也算是为数不多的行刑地之一。
刚交午时,衙役便是清了道,因为行刑人多,就选择在了南街麻岔口子上,而一帮壮班的人手,已在主街口搭好了桌案。
县令、通判、守备等人,早已经落座,出谋划策的秀才李佑胤,一身金色程子衣,春风得意,也侍立在旁。
这时人群也是越来越多,个个多是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身上也是有着臭味散发。
其中也有些帮凶相毕露的青壮,手里拿着用来装肉的茓[xué]子,走在了人群的最前面,眼睛游弋在露车上的一个个刑犯身上,像是在挑选货物肥瘦似的,指指点点,维持秩序的皂班也不制止,只是和他们一起嬉笑打趣。
露车下来的人足有十一人,全被去了衣衫,每个人都戴有项械、足械和手械,且还再加了壶手。
其中自然就有昨日被逮的李佑。
李佑觉得自己像是个大冤种,以前电影里常看的情节,怎么就要在他身上真实上演了呢?
因为多是“流贼”,省去了家属验明正身这一项,所以直接押到了街口,两个刽子手,早已经将家伙什准备停当。
典史王崇在经过县令示意后,冷笑着看了眼李佑和吴大鼎,然后大声冲着人群说着“罪行”……
这“罪状”本就子虚乌有,来来回回都是“通贼”、“余孽”,三两句说完,便是开始行刑了。
只见一高一矮的两个刽子手走上前来,矮个子让犯人双腿并跪在刑场中央,去了三械,将其双手反捆在一个木桩上。
这样身体重心外倾,犯人上半身自然地向前倾斜,露出一张黝黑粗糙的脸庞,与其说这犯人像流贼,倒不如说是像个老实的庄稼汉,此刻他浑身哆嗦个不停,脖子像乌龟一样地缩了起来。
“老哥,汪哥儿的活好,你放心,不会让你受痛……”矮个子刽子手,对犯人说罢,将犯人头发狠地一拽,这样他的脖子便是全露了出来。
那被称为汪哥儿的高个刽子手,并没有举斧,先是用舌头舔了口左手心,再伸手在犯人脖子上摸了一把,
然后腰部一晃,风驰电掣间,右手斧头便是抡了个圆,左手迅速收回,双手握紧落下……
“噔……噗……”
两声后,矮个子手里便是提着颗脑袋,脑袋脸上还在不停地咧嘴眨眼,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体,鲜血如注地喷洒在两人身上。
这一刻那庄稼汉意识尚在,不知道是自己的头掉了,还是自己的身体掉了。
人群声音猛然一寂,接着便又是各种吸气声和嬉笑声传来,只有那沉重尸体轰然倒下,更多的人面色麻木地盯着“噗噗”冒着血泡的断脖子。
就这么主副二人组,一连行刑了五个,到了第六个便是大冤种李佑,此刻的李佑面色微白,心头只觉得自己丢尽了穿越者们的脸。
不过已经经历过生死的他,内心还算平静,只是懊恼昨日吃的太饱,未能拼死一搏。
眼下他注意到行刑的时候,会将手脚的足械、手械去掉,使用麻绳往柱子上绑,这或许是他唯一反抗的一次机会。
矮个子刽子手给李佑卸去了双械,李佑的目光一只落在高个子手中的鬼头大斧,眼中精芒闪过,就要发作,突然耳际传了阵阵令人牙齿发酸的破风声……
“嗖嗖嗖……”
漫天的箭雨、飞矛,一时间无差别地落在了麻岔口,还没寻出射箭的弓手在哪里,阵阵马蹄声疾风骤雨般响彻西门,隐有青色的马队,排山倒海般从城门倒灌而来。
“流贼来了……”
“张献忠?是献贼……”
“啊,八大王来了……真的是是西营八大王啊!他又重举义旗了吗?”
人群中有人痛哭呻吟,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呆立不动,更有人竟是呼喊着迎了上去。
而桌案那边的县令、典史等一帮官老爷,早就在李佑胤被射死的刹那,狼奔豕突而去!
“南街!南街!这帮贵人们可都是在南街窝着呢。”
马队领头的是一个方脸壮汉,头戴六瓣铁盔,身着对襟柳叶甲,铁胄上有黑缨,下有顿项搭在披膊上,腰部以下,配有铁网裙和网裤,背后挂着櫜鞬{gāo jiān},马鞍的得胜钩上横着一杆虎枪。
他在马上一边朝着跑得慢的知县、守备等人,左右开弓,一边吼着让身后的兄弟跟上。
“他妈妈的个屌,又在这里作威作福,砍我们下苦人的脑袋玩,今天爸爸我……非让你们全家脑袋挂在我马尾巴上不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马贼,看了眼麻岔口被砍了脑袋的五具尸体,不由啐了一口恶狠狠骂道。
其他的马队成员也是放肆粗鄙地叫嚣起来……
“这帮大肥脑袋,怕是要去躲在婆姨床底下呢……待会让他们全家嚎丧……”
“桀桀,今天就让这些作威作福的官婆姨,小贵妇,好好爽一爽……见识一下……嘎嘎……”
“妈、爸”一词在三国时期部分地区已有使用,明朝陕北一带已经盛行,如张献忠在成都成立大西政权后,就对三子张能第,
下过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咱老子叫你不要往汉中去,你强要往汉中去,如今果然折了许多兵马。驴球子,入你妈妈的毛!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