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被人偏爱,我想被爱的那个人应该会很幸福。少年时,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
社区的志愿活动结束了,可我还是会每周去一次养老院,为了倾城。
在我知道她是一个孤寡老人以后,我觉得自己最开始的靠近是有些不礼貌了,我感觉是我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这个本来习惯了孤单和孤独的老太太对她目前的生活感到错愕,也让她泼澜不惊的内心泛起了涟漪,为陌生人带来的一丝类似于亲人的关怀,而这种感觉又转瞬即逝。
我觉得自己是不负责任的,凭空给她哪怕很是寂寥的生活投掷了一块滚烫的石头,把她的新湖烫出了蒸汽,让她不敢再确定方向。
当然,虽然这一切都是我以为,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多少得做点什么。
我不确定,也没敢询问过倾城,她是不是还有亲人尚在人世能够得以依附,可是仔细一想觉得,如果是亲近的话她又怎么独自在养老院拒人千里之外呢。我怕她给我否定的答案,怕我的问题就成了伤害她的利器,怕从她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看到怅然若失的神情,怕我戳破了她终究是孑然一身的事实。
与其这样,不如心照不宣的把这疑问埋藏在心里,反正我也无所事事,不如常常去看她跟她聊上一会儿。
我知道倾城喜欢桂花,所以,每次都会给她带上一盒桂花糕。也好躲过她嫌弃的,口是心非的唠叨。
有一次我去看她的时候,也带了一盒桂花糕给她,看着她她很喜欢却又故作矜持的样子,我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小老太太立马就不干了,佯怒就要赶我走,我好说歹说并向她承诺以后肯定会给她带更多新奇的玩意儿,把她宠成了宝儿,这才罢休。
实在是没抵过好奇心,我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迷恋桂花?她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示意我给她倒茶,不得不说,这真是个骄傲的小老太太,然后在这样十足氛围感中,倾城开始回忆起她的儿时。
她说她小学的时候,有过一段十分低迷的经历。
倾城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严重的口吃,话说不利索,会被班上同学当成笑柄。最爱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会在班上模仿她说话的样子,会故意捉弄她,在她的文具盒里放虫子,大肆嘲笑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会在放学的路上大声喊她“小结巴”,他们是一群人,而倾城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因为女孩子也没人愿意跟她做朋友,她们疏远她,会直截了当的拒绝她所有好意,她们会趾高气昂地告诉倾城,“如果跟你玩的话会被男生们笑话的,我们可不想被叫‘小结巴’,再说了,你不正常,我们才不要跟你玩!”
所以倾城被迫接受了一个人的结果。倾城说在她以为“没关系呀,他们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能知道什么呀,大人们不一样,大人们都长大了。”
可是,倾城让万万没想到的是就连老师对她也有偏见,也不喜欢她,倾城回答问题时总是磕磕绊绊的,总会被老师训斥,老师断言她以后一定是一个敷衍且不认真的坏孩子,倾城很难过,她觉得老师们都是学过大道理有大本领的人了,肯定会跟他们这些小孩子有所差别的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这么不辨是非,为什么从头到尾就没有考虑过她只是生理缺陷的缘故。
倾城没办法辩解,她没办法用家人说的“她的结巴是上天给她的特别的礼物。”这套说辞去说服她们,虽然她也知道,家人也只是在安慰她,可是她还那么小,轻易一哄就开心得不行。而他们就偏要唯我独尊。
那段时间,倾城过得压抑极了,她开始变得不爱说话,因为一说话就会被嘲笑。她不再挺胸抬头,在课堂上正襟危坐,开始敷衍了事,因为无论怎样,老师们都不会觉得她有很认真的对待学习。
然后,本该充满了欢声笑语被快乐装饰的童年即刻变得黑暗冰冷起来,如掉进漆黑的冰窖一样难捱。
倾城说,那是一段不值得被记忆的日子,却因为一个人的闯入而又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倾城说,他们学校是“跟班制”教学,也就是不拆学生,不换老师,只长年级。新学期开学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除了那个新来的不认识,其他的都是一群共度了三年级又都成功晋级四年级的同学,所以,尽管倾城她尽全力矫正了自己的口吃,还是会被叫“小结巴”,还是会被嫌弃。
没关系,倾城说,她一点也不在意了,她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逍遥又自在。
那时候放学路上,常常能看见这样的场景,一个扎马尾的小姑娘,穿着天蓝色校服,背着一只粉色公主书包,安静地走在树荫下,缓慢的而又坚定的。
倾城说她从来没注意过那个新来的同学,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甚至没仔细认过他长什么样子,倾城说跟自己没关系。可是她同样不知道的是,有一天会从这个陌生的少年身上感受到温暖与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