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吐法怎么看起来像怀胎十月一样?” 钟毓正靠坐在船头,吐个昏天暗地,冷不丁就听到这句话。 鬼夫正砸吧几下嘴,一脸惊奇地望着钟毓。 钟毓闻言,也只能无力地翻了翻白眼。 原本,钟毓离开了客栈,步行了两日。但后来才发现要去往京都只能走水路经过林州。 途中,遇到一行本地的学子,同是赶考之人,钟毓便与他们一块搭乘了一艘通往林州的大船。 从上船至今,钟毓便一直晕船。 起初是晕得昏天暗地,连吐也只能无力地靠坐在床上吐。但现在还算不错的,起码能爬到床头吐了。 钟毓吐完了,这才有闲情观赏起这艘船的美景。 这艘船很大,分为上下两层。船上一共住着二十几个人。此刻,钟毓耳边还能听到些声音。 有作诗的,有弹琴吹箫的,声声入耳,乃人间一大享受。这些学子都是云州人氏,云州自古出豪杰,学子自然比他处来得清高孤傲。 此刻自然孤身一人在船头透气。当然,她的身边还少不了一位鬼爷。 鬼爷此刻正翘着长腿,一边玩着木笛。鬼爷的嘴巴凑在木笛旁,憋气憋得嘴巴鼓起两团,涨红了一张脸。 钟毓听他吹了半天,还是没有声音。 半响,鬼爷便生气了。 “这破笛子怎么吹不响的,根本就是坏了,浪费我口水。” 说罢,便把笛子用力扔给钟毓。 木笛是半途鬼爷让她买的,钟毓自个人也对木笛一窍不通,她还以为鬼爷在才艺方面有什么能耐。还暗自惊讶了一番,谁料真是出人意料。 钟毓接过木笛,木笛上面都是口水。 果真如鬼爷所言,是用口水来吹木笛的。 不过,钟毓仍是点点头。 “下一次换一家买。” 鬼爷却瞪了她一眼,“哼”得一声扭头看向一旁。 过了会儿,却又转过头,一脸害羞地凑近钟毓。 钟毓徐徐往后靠去,离开了两人的距离。 “怎么了?” 鬼爷又兀自靠近。 “你……觉得我美吗?” 钟毓认真地看着鬼爷一眼,昧着良心点头。 “美,很美!” 这美确实美得别有一番滋味。如果不是舌头伸得老长,眼球往外凸,脖子没那么长,便挺美的。 钟毓一直没告诉鬼爷,上吊是有后遗症的。看这模样,估计要一阵子才能恢复原样了。 鬼爷笑得更加害羞,一双桃花眼笑得只见一条眼缝。伸了手指,戳了戳钟毓的肩膀。 “那你几时带我去见公婆?” 钟毓犹豫了下,腰间的软肉便一痛。 “你磨磨唧唧啥,是不是不想带小爷去见公婆?” 鬼爷气急败坏,原本就吓人的脸更加狰狞,活似夜叉。钟毓狠狠地吞了吞口水,连连点头。 “见,一定得见。可你也得等我考完再回去是吧?” 鬼爷闻言,一双眸子转了转。 “也是。你看书就是为了考试?这考试能吃吗?” 钟毓大概也猜到这鬼爷不懂这些,只得慢慢解释道。 “不是吃的,你前几日不是听过《衣锦回乡》吗?若是能高中,我便能衣锦还乡了。” 钟毓又讲了一些科举之事,鬼爷兀自撑着腮帮子,似乎听不太明白,陷入了沉思。 钟毓以为自己讲得太复杂,正打算再解释一番,但鬼爷却突然双手一拍,兴奋地说道。 “我懂了!你考这个之后,小爷我就能当状元的相公了!哈哈,能耀武扬威,狐假虎威了。” 这狐假虎威是怎么一回事,不应该是扬眉吐气吗? 钟毓捂着额头,有些头疼。 鬼爷又道。 “你等我一下。” 说罢,鬼爷起身往船舱而去。 “你要去哪里?” 钟毓一脸困惑地看着鬼爷的背影。 鬼爷却隔空喊道。 “我去给你拿书,你要抓紧时间看书,然后赶紧考试,考试完我就能去作威作福了,哈哈。” 一阵刺耳尖锐的笑声如魔音一般,顺着风飘向钟毓。鬼爷的身影也消失在船舱那处。 钟毓:“……” 钟毓在船头等了半天,也未见鬼爷的身影再次出现。钟毓正准备起身要去船舱看究竟,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背后一阵哭声传来。 钟毓惊恐又疑惑地往身后瞧去。 在船头的尽头之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趴在那里哭。 听这哭声似乎是个男子,且很年轻。 钟毓想抬脚走人却发觉双腿动不了,暗自叫糟之时,背后的哭声越发逼近。 “小娘子,我心底苦啊,可无人听我诉说,你可好心听我发下牢骚?” 钟毓要走不能走,只得僵硬地点点头,心底却想起听到的传言。 走水路总会在半夜碰上些脏东西,脏东西会化为美艳男子。 一旦被缠上,便会有性命之忧。 钟毓瞧这人坐立之处冒水,身上衣裳皆干,恍然察觉这人是谁了。正害怕之际,鬼魅已经在凄凄惨惨地诉苦了。 “奴家原本是云州人氏,要出海寻多日未归的妻主,但还未寻到妻主。这长夜寂寞,奴家孤身一人。” “奴家瞧小娘子这模样似奴家那苦命的妻主,小娘子这菩萨心肠也似奴家的妻主…” 钟毓闻言,浑身僵硬。 “小娘子可是怕了奴家,奴家可……” 话还没说完,便截然而止。 “扑通”一声,钟毓眼前的水鬼跌落入水底。 “奴家什么?抢小爷的人胆子肥了吗?” 去而复返的鬼爷正双手插腰,一脸正义凛然地站在钟毓面前,犹如神祗。 钟毓本想感谢他,然而鬼爷的下一句却让钟毓吐血了。 “一句话都可以说清的事,磨叽个半天,听得小爷腿都酸了。” 钟毓:“……” “哦,对了,给你书。” 一堆书从天而降,直接砸在钟毓脑门上,疼得钟毓龇牙咧嘴不说,本来不晕的脑袋又开始晕了。 一旁的鬼爷还在念念叨叨着。 “你快点看,小爷在这里给你守着。那句话怎么说的,‘红袖添香’是吧?小爷现在就给你添香,你很高兴吧?” 钟毓摸着发疼的额头,无力地指了指月色。 “此处没有灯,看不清字…” 话还没说完,鬼爷手上已经多了一盏烛台。 钟毓只得又道。 “没有笔,我写不来字……” 她的手心下一刻便被塞入了一只毛笔。 “写吧。” 鬼爷一双黑溜溜的眼眸子睁得圆圆的,眼底似乎还带着亮光,正一脸兴奋而期待地望着钟毓。 钟毓瞧这模样,也料到了鬼爷又陷入了红袖添香那段戏里。 左右挣扎不了,于是乎,钟毓在浪水翻滚,颠簸的船头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书。自然,免不了又开始晕船呕吐。 耳边鬼爷的催促声还在回响。 “你先忍忍别吐,等考完试再吐。快看书,你不看小爷的状元相公梦怎么实现?小爷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要做大事的人… 钟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