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我扶起来,牵着我的胳膊走短短一段路然后停下。
“你怎么了,没事吧?”慕颜的声音像来自遥远大海的深处。
我张开眼睛,汽车和人群的喧哗声冲进耳朵。道路通行如常,车子在缓慢前行,行人比往日稀少。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靠在人行道的梧桐树上,艰难开口道。
“你不记得了?”慕颜盯着我疑惑的问道。
我摇摇头。
她没有回答,打开一杯咖啡递给我,把另外一杯已经破掉的连同粘上脏雪的华夫饼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温热的液体流进体内,我的知觉恢复了些,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我知道此刻需要的是一顿热乎的晚餐,然后泡一个热水澡。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开口道。
“我没事。”
“或者打电话给你朋友,让他来接你?”
“不用!”我冲她摆摆手。
“我快到家了,围巾也还给你了。谢谢。”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脖子上,我低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把围巾系在我的脖子上。怪不得我感觉暖和了许多。
“红灯停,绿灯行,你应该知道啊。所以,你的眼睛还好吧?”
我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苦笑了一下。
“我不色盲。”
“虽然是成年人了,过马路的时候还是专心一点好。你刚才可能是低血糖了,需要吃东西。这家餐厅饭菜干净口味清淡,你可以去尝尝,顺便休息一下。”她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餐厅。
我点点头,又饮下几口咖啡,有些沮丧道,“原本我是想关照你,结果变成了现在这样。不好意思,我…”
慕颜突然低头浅笑,我的大脑瞬间空白,完全忘记了接下来说什么。
“没什么,我要回去了,再见。”她与我挥手道别。
眼看慕颜就要走远,我鼓起勇气喊住她。
“有两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第一你回到家之后,把冻僵的手,脸,脚搓热以后,再泡热水澡,以防血管受伤。第二一定要吃点热东西,给自己煮点姜丝可乐,多喝几杯,驱寒,防止感冒。第三放下一切烦恼,好好的睡一觉,雪会融化,太阳会照常升起。”
她认真的审视我,“我们以前认识吗?你为什么像朋友一样对我?”
“以前认不识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我们认识了。你好,我是白琛。”我轻轻微笑道。
“你好,我是慕颜。”她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
夜幕降临下的绿城,寒气逼人。我站在路口,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我怅然若失,六年来,我小心翼翼避开回忆起那个漆黑阴冷的晚上,若想好好的活下去,必须不纠结于过去,不惧未来。由此,我探索出了一个新的哲学,我生活在生活的表面,浑浑噩噩,既不快乐,也不悲伤。没有希望,没有失望的生活。不与黑暗对视,才能不被它吞没。
虽然体力极度透支,但我还是坚持步行到家。吃掉一块黑巧克力,喝掉一杯咖啡之后,我才终于有力气给林昂发微信取消晚餐的约定。
我打开洗手间里的小音响,里面循环播放的是Bandari的专辑,它有平复心境的魔力,伴我度过了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时刻。音乐声中,我把头埋进水里,在突然间的寂静之中,我的脑海里最先浮出的是那个军绿色单薄的背影和她如雨后晴空一样的眼晴。我的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我猛的从水里坐起来,穿上睡衣,斜坐在床上,翻开那本《追风筝的人,没看几页倦意袭来,我沉沉入睡。
慕颜第三次出现在我的梦中,她仰着脸望着天空,姿态如同在酒吧里仰望那盏蓝色琉璃灯。我和她的距离很近,但我无法更接近她。
在惶惑之中醒来,我点起一枝烟,沉思良久,来到书房的电脑旁。那台已经许久未被打开的破旧电脑里存着一段三十分钟的视频,是任岚参加学校演出的录影集锦。任岚在大学的三年里参加过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有几十个,当时并没有想到把它们留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