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颖,你今日定要给我个说法。”
在显阳苑等了快两个时辰的蔡邕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性。
“伯喈公,此事我也无能为力。新帝登基,可我手下的这些弟兄跟我在外奔波数月不说,还没得一点封赏,有人起哄去抢掠,我还未来得及阻止,事便已糜烂。”
“你董仲颖就只有这点驭军之能?”蔡邕显然不信董卓的说法。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我就算拼了命不要又为之奈何?三千人之怒,让我董卓之血溅一万五千步?让他们踏着我的血肉去触犯宫禁?
于国何益?于朝局何益?用我之死,给袁氏借口插手军务?且我已经尽力补救了,实在是我势单力薄,无人支持。若有公卿能为国谏言,为西军讨一份封赏,又怎会有如今之乱?”
董卓的辩解并不能熄灭蔡邕的怒火,不过至少也让蔡邕给了董卓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无公卿只能,此事暂且不说,可你说你尽力补救了,那为何我只看到这局势愈演愈烈,甚至还有并州军有样学样,一起下场抢掠?”
“伯喈公坐下说,且听我一一解释。”董卓见蔡邕松了口,又开口道:“并州军乃是大将军召入京中,我这并州牧虽未解下,可并无人会听我指挥。且在西军刚不受控制之时,我已遣心腹去都亭军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请这些本地兵将离开洛阳,进驻成皋。
一是防袁隗不择手段,让门生乔瑁引东郡、兖州之兵过旋门,威逼天子、独掌朝政。二是让他们远离京城,防止他们见西军所为后,一同抢掠,又或是相互攻击,使京师蒙遭兵祸。
为此,我还让胞弟持节,找大司农卿硬调了三万石粮草,安抚都亭军。之后我又亲自拜访子师宫,请其以河南尹兵马照拂城内百姓,尽其所能,遏制西军与并州军之乱。不知卓此为,能否让伯喈公满意?”
董卓的话条理清楚,论据详实,逐条给蔡邕解释了西军之乱的原因,和他补救的方法。在蔡邕看来,一个未识诗书的边地秦胡能说出这番话,并不似作假糊弄自己,所以他的气也消了大半。
见蔡邕脸色并不像之前那般难看,董卓又趁热打铁,说道:“卓忝列三公,虽得升官,却以无名义直领西军。袁隗为太傅,乃天子之师,朝中又多有其党羽,如今能阻止袁氏染指兵权的,也就只有尚书台了。卓已进言王子师,让其领尚书令,录尚书事,与伯喈公一同阻止袁氏的野心。王子师与天子生母同出并州王氏,希望能有些许作用。”
董卓就是欺负蔡邕不晓军事,拿着教条上的规矩蒙骗这位耿直的名士。他董卓真掌控不了西军吗?非也,但凡任过军职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关节。
可蔡邕与王允不一样,他从未掌过军,以前入宫时,灵帝也只咨询他政事和学问,不会问他军事,蔡邕也就没有学习军事的理由和必要。
“既然仲颖如此说,我就信你一回,万不要让我失望。”垂垂老矣的蔡邕说话时,耷拉的眼皮下面露出精光,直愣愣地看着董卓。
蔡邕心中的火焰其实都快要熄灭了。数十年仕途不顺,又无子嗣,妻子(注)早夭,两个女儿又跟着他奔波十数年,寄人篱下。若不是弘农王被废,董卓又给了如此诚意,他是不愿再入朝为官的。
“伯喈公放心。”见蔡邕平复后,董卓先喝了口水,又问道:“今日城中有乱,伯喈公是如何来到显阳苑的?”
“我出宫就遇到个西兵,他先送我到太傅府,袁隗解决不了此事,我又让他送我来此,又遣他回我府上照看一二。”
“伯喈公放心,西军方乱,我就让心腹去蔡府护卫了。”
蔡邕谢过董卓后,被军士护送回府,董卓第一时间就让人将在显阳苑中的董旻唤来。
“见过兄长,弟已将事情办妥,那大司农还多批了五千石出来,都一同送至都亭军中了。”
董旻习过诗书,也是重礼之人,他并不是只在兄长前才如此。也因此,董卓在与董太后、董重连宗后,就将弟弟送到京中,代为联系朝臣与禁中。
“你没有透露这军粮是送给都亭军吧。”
“没有,我只说了是兄长要的,给西军作犒赏,之后送粮的人都是我从显阳苑带过去的。”
“不错。”
董卓点点头,但他唤董旻来此,主要并不是关心军粮之事。
“咚咚咚。”
房间外响起敲门声,亲兵的话传来。
“将军,贾校尉到了。”
在得到董卓答复后,贾诩推门而入,之后又将门带上,走到董氏兄弟身边。
“文和,坐。我唤你二人来此,是有一事询问。依你二人看,如今是否能与袁氏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