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果被温绿树搀着胳膊从气垫上下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他紧紧地抱进怀里。　　像是攥着一件稀世珍宝，他的拥抱，用力到温青果跟他之间连一根头发丝都掉不进去。　　　　温绿树在抖，全声上下跟个筛子一样。尽管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抖动，温青果还是感觉到了。　　　　她双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小树别怕，我没事。”　　　　“果儿，”他轻轻叫她，手上青筋暴起，声音哑成一道几不可闻的气息：“你跳下去的那一刻，有想过我吗？你就那么舍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世上？你觉得对我来说，没有你我还会活的像个人吗？”　　　　周围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周舟和尤加加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隔着警戒线一直在叫他们。但是两个人都置若罔闻，一直紧紧地抱住彼此。　　　　温青果双手放在温绿树的腰间箍成一个圈，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抬头看着昏沉的天空。　　　　今日是阴天，有风，漫无边际的天空没有洁白的云朵，只有深不见底的灰，显的空气压抑沉闷。　　　　温青果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我不舍得。”　　　　......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跳楼的那个女生跟温青果一样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后来温青果在学校碰到马华，他仍旧形单影只，并没有因为那个女生的英勇献身就选择跟她在一起。　　　　“男人没有几个是感性动物，不会因为感动就冲动到去许诺什么。而且如果需要你为他去死才能把他拴在你身边，那根本就不是爱，而是道德绑架。你绑的了一时，又怎么绑的了一世。”　　　　　　　　　　　彼时是周六，温青果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做一顿大餐。　　　　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多，她跟温绿树都是身心俱疲，急需一顿美味的食物来好好补补。　　　　温绿树说话时，正蹲在厨房角落里剥蒜。　　前几天他也亲自下了几次厨，回回都是面条，西红柿和青菜换着放，温青果吃了几次之后终于受不了，彻底将他赶下灶台了。　　　　谈到女生为情跳楼的这件事，温青果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反正不管爱不爱的，这么做无疑是个傻子。　　　　倒是温绿树，三天两头提出来感慨一次，还总是劝诫温青果将来千万不要为了一个男生这么卑微，用命换来的陪伴纵然再久，那也都是不值钱的。　　　　温青果听着他的絮絮叨叨，手下忙活不停，全当是歌曲伴奏了。听着听着她还跟着哼起了小曲儿，嘴角渐渐浮上了笑意。　　　　温绿树说了一大通，发现没人回应，抬起头见温青果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心里顿时很难过：“果儿，我是跟你说认真的，你要用心好好记住。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一个好东西，你以后千万不能上当受骗。”　　　　“那你呢？”温青果低头问他。　　　　其实就是一个话到嘴边的问题，温绿树却被她专注的眼神看的有点惶恐，结结巴巴地说：“我也是大猪蹄子，不过......我是新鲜的大猪蹄子，吃了我不会闹肚子的。”　　　　“那改天我炖来吃了试试看。”　　　　温绿树：“......”他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是么。　　　　饭菜端上桌，温青果喝了一口汤，觉着味道恰到好处。　　　　同时心里又想起刚刚在厨房的那个话题，她抬头看了一眼吃的狼吞虎咽的温绿树，说：“小树，那天，我没打算跳楼。”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人。”温绿树一嘴的菜，说话都含含糊糊。　　“不是，”温青果咬咬筷子：“我只是不小心被她带下去的。”　　　　如果她是真心求死，温青果绝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她不是圣人，这辈子从来没想要过要因为助人为乐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六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万一掉下去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一定会非常后悔。　　　　这些天虽然温绿树没有说，但是温青果知道他对这件事情一直非常介怀。因为在他看来，温青果罔顾自己生命，无疑是在间接抛弃了他。这表示，一旦将来的生活出现了让温青果两难的选择题，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掉他。　　　　温青果给温绿树装了一碗汤，轻轻说：“我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你，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哪怕是爸爸妈妈。”　　　　“真的吗？”温绿树看着她，悬悬而望。　　“真的。”温青果郑重地回答。　　　　温绿树高兴了一瞬，继而又问：“我对你的重要，是因为我是你弟弟吗？”　　　　这一次，他眼中的期待更深，温青果懂他的意思，更加明白他的心思。　　　　她垂下头，将筷子咬出一个深深的牙印。许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是，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弟弟，姐姐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不离开你。”　　　　那一刻，温绿树眼里的光灭了。　　　　从小到大，温绿树都没有叫过温青果一声姐姐。　　　　小时候，刘蓉会抱着他教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认，念到姐姐，刘蓉会指指温青果说：“这就是姐姐。”　　每每这个时候，温绿树就会摇头，指着书上的人物说：“这才是姐姐，果儿就是果儿，我不想让她做我姐姐。”　　　　刘蓉纠正了好几次，有时候甚至会因为他直呼温青果的名字而气的打他手掌心，但他就是固执地不愿意叫姐姐。　　　　后来渐渐大了，刘蓉拿他没办法，想着反正年龄相差也不大，叫名字也没什么大碍，这才不再管他。　　　　今天温青果在他面前特意强调了姐姐这两个字，温绿树知道其中的意思。　　　　后面吃饭的过程没人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气氛是这些年里前所未有的，致使温祺刚刚打开门进来还以为屋里没有人。　　　　看到温青果和温绿树坐在桌前吃饭，他下意识地撇开头去，绕过他们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　　　　等他再次出来，姐弟两个人已经吃好了。温绿树在厨房洗碗，温青果在沙发坐着看电视。　　　　温祺大致扫了一眼房间的环境，没有说话的打算，抬脚就准备出去。　　　　温青果在身后叫住了他：“爸爸，吃饭了吗？”　　　　温祺愣了愣，回过身，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最近降温了，我回来给你妈拿几套衣服，等下去买快餐。”　　　　“总吃快餐对身体不好，要不你就在家吃点吧，待会给妈妈打包带一点过去，我中午做的有多的。”　　　　总归是一家人，养了他们那么多年，温青果自然不希望家里一直是这个气氛。　　　　而且这段时间温祺和刘蓉不在，每每回到家，温绿树的兴致也不大高。看的出来，他还是很舍不得这对养父母的，对于那件事情，心里也渐渐有了愧疚，时不时会嫌弃自己当时的莽撞冲动。　　　　虽然温青果并不这样认为，但是为了让温绿树心里好过点，她不介意出面做这个和事佬。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不大，但格外突兀，在安静的氛围里显的有些刺耳。　　　　温祺往那个方向看了看，看不清洗碗人的表情，只看到温绿树高挑的背影。　　　　他犹豫了一下，想要拒绝：“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跟小树的爸爸，是这个家的主人，你不在这吃饭，还要去哪吃饭。”　　　　见温祺的态度有所动摇，温青果上前两步，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了餐桌面前。　　　　与此同时，温绿树盛了一碗饭出来，抿了抿唇，说：“爸，多吃点，果儿手艺很好的。”　　　　纵然温祺活了几十年，大风大浪也都见过，这会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还有什么是比儿女双全，膝下环绕更加让人觉得幸福快乐的呢。　　　　其实拿衣服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拿，他特意挑了今天这个日子，就是有意化解这场拉锯了许久的冷战。　　　　温青果主动帮他把手里的袋子丢在一旁，拉着他在餐桌面前坐下。　　　　温绿树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啤酒，故意问道：“一起喝一杯？”　　“去，臭小子，你成年了吗就想喝酒？没门。”　　　　温绿树笑了笑，没有反驳，听话地只给温祺倒了一杯酒。　　　　气氛终于不再似之前那么僵硬，温祺也顺着台阶下了，拿起筷子吃了口菜，眼里立即涌上了赞赏。　　“爸爸，喜欢吃就多吃点。”温青果适时说道。　　　　温祺点头，终于拿起了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