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跑出门去,给爹娘问罢早安,洗漱完毕,两个小子帮着娘抱柴拢火提水端碗,小丫头却跟在爹爹的身后走来走去,白犬用力地摇着尾巴跟着,时不时用鼻子轻轻拱一下小小主人的手,虽然小妮子没什么食物丢给它,不过对于它来说,一次小手摸头也足够它欢喜半日了。
红薯粥,黄米饼,腌雪菜,加上一盘赤丸烧狼肉,一家五口吃罢早饭,安三娘收拾碗筷,大牛猴儿去帮着爹爹收拾打猎的装备,妮子偷偷地跑到白犬身边,蹲下身子,摊开油腻腻的小手,手中是两片她自己没舍得吃的狼肉,悄声道:
“嘘苦瓜苦瓜,快吃,不要被爹爹发现。”
名叫苦瓜的白犬低眉顺眼小心翼翼,伸舌一舔,肉已入腹,这下摇起尾巴更加卖力了。小丫头嬉笑起身,轻抚苦瓜头,却是把狗头当了擦手布,手中的油腻蹭了个干干净净。好在白犬也不在意,其实它早已吃过早食,大主人早起就赏了一大块连骨带肉的山猪脊,当下它便只是自顾享受着小小主人的陪伴。
那边一切收拾妥当,弓箭,短匕,干粮包囊,外加银白钢枪,上挑一支油光光红得发透的酒葫芦。刘武紧紧腰带,转身对两个儿子说道:
“待会去林先生那里,跟他说一声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吃酒,保准给他带他爱吃的雪鹿回来,让他把藏着的那坛醉三秋拿出来等着我。”
大牛猴儿齐声称是,接着又嚷嚷着一个说着要俿兔,一个说着要火雀,刘武笑着说好,抬头喊道:
“三娘,我去了,看好妮子!”
三娘应了声好,刘武转身出院门大踏步而去,苦瓜白毛衬白雪,随后飞奔。
大牛猴儿带着妮子堆了个大大的雪人,两个哥哥带着妹妹围着雪人转,转得妮子止不住咯咯地笑。直到晌午时分,大牛猴儿才带着娘给带的一袋子腌好的雪菜,直奔林先生家走去。
这林先生三年前搬来此处,是村里的学问大家,无论是各家信件往来、福字春联,还是算命占卜、观掌测运,就没有林先生不在行的。村民尊敬读书之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以“先生”敬之,倒是没人细问林先生名为何字了。
此人生性喜静,虽然村民有事登门拜求,他基本上都会帮忙写写算算,只是言语甚少,不喜交谈。三年前初来时便选了村东口山脚下的一处小山洼定居,又是孤身一人过生活,也自有一番洒脱天地。时间久了村民们知他不爱热闹,无事也就不会去叨扰,只是隔三差五会有些人送来些蔬果米肉,大多也是放在院门口,隔着矮土院墙打声招呼也就是了。
林先生虽然喜静,也并无他好,但偏偏就是独爱此地北域特产的雪鹿腹肉。刘武本就不是吝啬之人,每每猎到雪鹿,必邀林先生同食同饮。林先生逢肉必吃酒,吃酒必醉,醉后那就算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每到此时三个娃娃在一旁听着林先生讲古比今侃侃而谈,都十分的入迷,先生也喜爱三个机灵的孩子,常常会讲一些轶事与他们听。就这样,一来二去,两家人便越来越是熟络起来。
刘家在村西,大牛猴儿边走边闹去往林先生家,村落本不就不大,不多时转弯就到了。两个顽童又起了调皮的性子,要悄悄看看林先生在家做什么,是不是又在打瞌睡却硬说自己是在参悟书中大道。
两人轻手轻脚跑到先生家院门以外,却发现院门大开,两人很奇怪的对视一眼,一起走进院内,却赫然看见林先生趴在房门口,腿在门内身在门外,两只僵硬的胳膊直挺挺地伸着,十只苍白的手指呈钩状抠住了地上的泥土,看样早已气绝多时!大牛猴儿瞬时呆立当场。只过片刻,两顽童吓得丢掉了雪菜袋子,连滚带爬地哭喊着狂奔出院。
是的,活着的林先生,那自是可亲可敬的,但此刻的林先生趴在那里,身下那大大的一片赤红的雪,把两个乡下孩子惊得三魂险些出了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