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三年,十一月十五。
梧州。
堵胤锡躺在床榻上,脸色蜡黄。
老妻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汤药散发出浓浓的中药味儿。堵长瑞扶起父亲,在他的后背垫了两个靠枕。堵胤锡坐起来顺顺气,端起老妻的汤药,苦着脸说道:“实在是太苦啦。”
老妻一顿埋怨,嫌苦你不要生病啊!酒不苦,你要不要?
堵胤锡眼睛一亮,随后望着老妻认怂,急忙说道:“我喝我喝!”
等他咕咚咕咚喝完,老妻收走药碗,临走埋怨道:“按理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朝中大事我没资格插嘴。不过你是我相公,天下的事情,说破天也不过一个理字!你都这样重病卧床,首辅大人眼睛看不到吗?何必咄咄逼人?”
说完她叹了口气,端着汤药离开,留了堵长瑞和几个儿女,还有一个关门弟子陈小二,在榻前伺候。堵胤锡靠着床头,闭目养神,轻声说道:“你师弟有来信么?”
堵长瑞急忙说道:“师弟昨天来信,他保证三个月内解决湖南战事,率兵南下。”
堵胤锡叹了口气,三个月太长啊!内阁和皇帝已经等不及,要他马上回师,为父也阻挡不了啊!他指着几个儿女说道:“要是万一事不可为,你们都跟着大哥去柳州吧!”
堵长瑞大惊,说道:“局势已经这么糟糕吗?”
堵胤锡咳嗽了几声,顺了顺气,解释道,局势的确很糟糕。广东除了肇庆、广州全部沦陷,肇庆、广州也被清军团团围住,求援的信件像雪片一样飘来。
尚可喜打穿广东高州,何驺吾大学士被迫渡海逃亡,清军的前锋已经打到广西雷州。雷州总兵李明德已经给朝廷示警。
堵胤锡问道:“瑞儿,你跟为父说句实话。水师有无可能护卫梧州?”
堵长瑞现在是广西水军长史,他斟酌一二,说道:“水军对水军,咱们绝对有信心。不过咱们阻挡不了清军陆地进兵。”
堵胤锡长叹一口气,说道:“首辅大人也难啊!稍不留神,社稷倾覆,我们罪莫大焉!”
严起恒的日子的确不好过。肇庆、雷州离梧州太近,鞑子兵峰不远,梧州的护卫力量除了马炳坤的五千新兵和广西水师,没有别的军队。皇帝、皇太后吓得半死,在太监的撺掇下,几次三番要转进。
他是不同意转进的,肇庆、广州并没有放弃抵抗,此事转进,跟临阵脱逃无异,前线将士势必胆寒。他想了个招数,诏令各地勤王,先安皇帝之下心。不过眼下,能勤王的也就广西的忠贞营和鄂国公势力。
他回到内阁,几个阁老都在,急忙问他,和堵胤锡谈得怎么样。严起恒叹了口气,说道:“堵大人病的很重,我们多多担待吧。梧州太过危险,勤王令还是要发出去!”
话没说完,马吉翔和王坤闯进来,马吉翔抖抖手上的奏折,沉声说道:“诸位阁老,雷州李明德紧急求援,肇庆李元胤紧急求援,两路鞑子离梧州都不到三百里,尔等坐等社稷倾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