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气候多变,上一刻的艳阳高照,瞬间就被白草黄云取代。
风声萧萧,古道边,士兵守着队伍,不耐烦的挥舞鞭子,催促老弱妇孺跟紧脚程。
顾云盼脚底发软,听到鞭子咻咻的响声,顾不上手腕被粗糙麻绳磨得生疼,咬紧牙关迈开步子。
这是一支押解战俘的西狄军队。
领队骑着马,胡服甲胄,眼看四周黄沙卷地,稍显紧张的朝身后长长的队伍看了一眼,朗声嘱咐道:“大伙再撑一撑,穿过山坳就到牙帐了,此次收获颇丰,特勤定会好好犒劳大家!”
粗犷肯定的语气激起了士气,两边士兵高举战旗,黑布飘扬,黄沙漫天中,旗杆上的鹿角环佩随动作晃动,丁零当啷晃了顾云盼的眼睛。
塞北地域广阔,环境恶劣,生活在此的西狄人不得不过着四处游牧的生活。
他们相信万物有灵,在佩饰上雕刻各型各式的动物,能够获得庇佑。
雄鹿是长久不衰的图腾,西狄人认为鹿温顺灵动,能够带来好运。
领队摩挲腰间的鹿角玉佩,低声呢喃祈祷。
顾云盼不知道西狄人的信仰是否真的能带来好运,她只明白,自己一生的运气大概都在被抓前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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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立朝百年,建城戍边,就是为了抵御高原之地游牧民的入侵。
胡人熟悉地形,又是马背作战的行家,一旦遇到严寒,食物短缺,就会南下抢夺物资。
梁/太/祖专门设立边关九镇,沈家一门三将,常年驻守坐镇,多次向外御敌。
久而久之,沈大将军威名远扬。
可前些年,随着沈大将军去世,又逢塞外大旱,胡人蠢蠢欲动,如今竟到大肆抢掠的地步。
酒泉郡周边的村庄被洗劫一空,西狄人动作迅速,连郊外荒道走过的马车也没放过。
顾云盼死命地跑,慌乱中脖子手腕都被树枝荆棘割伤,她却一丝不敢松懈,从山坡跳下去,甚至想蹚过泥沼,也没躲过被俘的命运。
战俘被各自归类,老人、男子、妇孺分成不同的队伍,抵达营地后,连顾云盼在内一共十个女子,都被带去就近的营帐。
她们神色张皇,面目狼狈,互相对视了几眼,面色里有相熟的神情,大抵来自同一个村落。
顾云盼缩在角落,和她们之间隔着一些距离。
帘子未曾掀下去,远处牙帐圆顶白角,安置在湖泊附近,自门外有层层士兵把守。
那是特勤的住所。
特勤,就像是南梁的王爷,比起南梁皇朝礼教森严,草原上的上位者,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
所有战俘的命,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过了一会儿,有人穿过牙帐走过来。
头戴虎皮绒帽,身后跟着押解战俘的士兵,显然是更有权势的人物,他就在营帐外站定,眉尾耸拉,眼神犀利地扫视着,掠过一张又一张脸庞,最终停在角落里的女子身上。
她穿着月白夹绒褙子,布料看着稍显精美,逃跑时慌不择路,泥土树屑尽数黏在上头,发髻蓬乱,松垮垂在额间。
一张小脸因缺水显得惨白,下巴处、脖子处的红痕并未影响她的面容,反而更衬出眉眼颜色,冰肌玉骨,艳丽非凡。
顾云盼又往后挪了挪,对方梭巡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可以毫无顾忌的上下打量。
男子沉声拍了拍士兵的肩膀,“这次事情办得不错。”
“禀大都尉,咱们这回悄无声息,杀南梁人措手不及。知道特勤最爱南梁女子,我特意抓了几个回来,要说南梁人就是和咱们风吹日晒的不一样,细皮嫩肉,水灵灵的。尤其是……”
他挑眉指向顾云盼,凑过去低声道:“城郊荒道上瞧见的,估摸是郡县里大户人家,一辆马车带了护卫婢女,您别说,那几个婢女都是上等货色,小手嫩得像豆腐,就是马车里的富家小姐,生怕被抓,直接一头撞死在树上,拦都没拦住。”
话里话外,包含着可惜的语气。
顾云盼不堪地闭上眼睛,想到锦瑟临死前还不忘要她快跑,心里就一阵一阵发酸。
“幸好兄弟们眼疾手快,把她抓住了。您看她那长相,身段,可谓是极品。大户人家的婢女,倒真的是娇养,草原上哪里找得到。”
士兵谄媚恭维着。
大都尉笑了笑,夸赞吩咐道:“既然是你的功劳,特勤定会好好赏赐。先将那两个带过去,说不定特勤玩够了,其余的就赏给咱们弟兄了,算算日子,为了这次奇袭,吃糠咽菜,都多久没开荤了。”
“哎,是,是。”
话音刚落,蹲在前侧的两个女子就被拖了出去,西狄人十分粗暴,拧紧女子的上袄,迫使她们行走。
营帐里的尖叫声猛地爆发,挣扎间,大都护嫌恶得皱了皱眉,士兵会意,抽出腰间鞭子挥动警告道:“都给我闭嘴!”
外头防守的士兵听到动静,将此处团团围住,亮出白闪闪的刀,到底是普通老百姓,见到白刃,哪里还敢继续吵闹,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带走。
大都护看她们不再反抗,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低低的抽噎声围绕着顾云盼。
“隔壁村的兰姐姐,去年冬天也是被西狄抓走。她长得特别好看,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他们将她带回军营,充作军妓,狎玩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