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素雅的头面,早被她弃在一旁。银镶玉的五凤绒花簪,倒与今日这身颇为相称。
只临从楼上下来,正要出门了,便见陆北乔候着玉檀阁的大堂里。
“府上备着马车不多,我与公主同行可好?”
玉昀倒也不记得,多少日未见过他了。前阵子他早晚都来问安,轻音和阿翡还都来与她交代一声。只听她日日都拿些理由推挡了,轻音和阿翡自也不再来请她的意思,许是将人遣走了,又许是陆北乔自己也识趣儿。
“二爷有心。可我早与大姑娘说好了。轻音和阿翡也要一道儿,便就坐不下多一个人了。”
将将大婚之时,二人一同陪婆母去西山寺祈福,还是她叫轻音去东苑里请他同车。陆北乔不大情愿,称是在车中有书要读,与她分了车。那会儿往往西山寺去的一路,她便也没了好心情。
眼下见陆北乔面上闪过的失望,玉昀便觉着有些好笑了。只唤一旁的嬷嬷来,“往山中去冷,请杜嬷嬷与二爷灌一壶新的汤婆子来罢。”
陆北乔听来,这话便似仍有些关切在其中。失望之余又提起一丝虚无的希冀,见玉昀扶着阿翡往外去,他自也与嬷嬷说了一声“不必”,方加紧几步跟了上去。
陆府门前,三辆马车早已候着。
陆茹若辈分最低,便也来得最早。这会儿却见宋府一行两个嬷嬷,领着三姑娘来了,便就浅浅招呼了一声。
“三姑娘可是来寻母亲的?”
三姑娘倒是十分乖巧,与她见礼,又称呼了一声姐姐,才道。“姑母说要往昆山行宫过除夕,让我陪着一道儿去的。”
陆茹若到底是不曾伺候在宋氏身旁的。宋氏虽膝下无女,待她们几个庶出的不亲,反倒将宋府的侄女儿看得重。这般情形,她自幼便也见惯了。左右自己也不愿往母亲那儿凑,便也说不上羡慕三姑娘。
只是三姑娘说话时,到底有几分优越。陆茹若也认了,她本就是不如人家得母亲看重,便也未去计较。
只这会儿,见是玉昀带着阿翡和轻音从府上出来。陆茹若便也先迎了过去。“嫂嫂来了?”
玉昀牵着陆茹若过来,“婆母他们看来还没来呢?”
“方我去问过了,母亲说与父亲一道来。”
听大姑娘说完,玉昀这才看到一旁的三姑娘。陆茹若又道,“三姑娘是来,陪母亲一道儿去的。”
玉昀听她这么说,便也大概猜到。宋府上该是没收到侯府的请柬,母亲却想带着三姑娘一道儿出席了。这回往昆山行宫,要住下个四五日。许是三姑娘舍不得陆北乔了,又许是,陆北乔舍不得人家。
见身后陆北乔正跟了过来,她方与人道,“二爷怎会没地方安置呢?三姑娘都来了,二爷与母亲的马车一道便是。”
“……”陆北乔脚下却是顿在原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宋萱,方压下一声气息与玉昀道,“母亲那边多是女眷,不大方便。若公主那里没我的位置,我便与父亲一道罢了。”
玉昀笑了笑,“还是二爷考虑得周详些。”
正说着,家主陆时行与宋氏也一同从府上出来。宋萱往二人那儿请了安。宋氏又忙着替侄女在陆时行面前解释,“是我叫萱儿来陪着我的。身旁只带了个嬷嬷侍奉,有她便也多个人说话。”
陆时行只淡淡应了声,当是默许了。看来玉昀这边时,却不觉拧了拧眉头。
“公主,也是预备好启程了?”
“我便打算,一路带着大姑娘说话呢。”玉昀故意没看陆北乔,只是与陆茹若说话。却见公爹不大情愿抿了抿嘴角。“便听凭公主的意思。”
玉昀自知道公爹为何看起来不大高兴。满眼望去,门前的婢子嬷嬷,小姐夫人,素雅又清淡。就连宋萱这般为了讨巧,也只是稍稍穿了一件嫩黄的小袄。
而她呢?浓彩重墨,重锦巧织,头面儿也是及其风光了。
陆府家风极戒奢华,以往她还念着陆北乔的份儿上,守着家风。
可如今,她又何必当回事儿呢?
太子哥哥还在京城,她还得给陆时行几分面子。可如今,太子哥哥才离京不多时候,陆时行已是宸王幕僚了。
一行马车上了路。陆北乔与父亲同车,方听父亲问起。
“公主今日的妆扮,你可劝谏过了?”
“……”陆北乔这阵子连人都见不着,哪里还说得上什么劝谏。他自也知道父亲方才见公主打扮,便多有不喜。可以往公主也并不这样。若是她还念着自己是陆府儿媳,便该不会心无忌惮。只恐怕…
“是我疏忽了。待去了行宫,我再与她好生说说。”
父亲听得,方似是平了平心气。只后头马车之中,却忽传来丝竹之声。
琴声合着箫声,一旁似还有人敲着手鼓。女子们奏乐欢笑,轻松快活。仔细听来,不止有公主,还有自己那庶妹。阿翡也颇通琴艺,正还与公主斗曲儿。
这一行还未出得京城,便在东街上引起不小的动静。
陆北乔只见父亲的面色陡然又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