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入太康城的地界之后,平稳了许多。
江望月把手搭在马车的窗户上,借着外面过往的风吹起的窗帘,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边的风景。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江夫人心疼地抚着她的背,“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城门了。”
她的夫君江文在此次的朝廷官职调动中,升到了太康城的知府之位。原本计划是一家人走水路来太康城赴任,可江望月上了船之后身体一直不舒服,江夫人不得已才带着她换了马车,沿官道而来。
而江文则带着他们的幼子,已于三日前到达太康城。
江望月靠在江夫人的肩膀上,语气慵懒虚弱,“娘别担心我了,这会儿好多了。”
江夫人笑笑,岔开话题引走她的注意力,“这太康城到底是富裕之地,官道也是又宽又平。依依不知道吧,这里的首富林四爷,还是你父亲的义弟呢。因为有他在,你父亲才愿意离开安平城,来到这里上任的。”
依依是江望月的小名。
在江望月记事之后,好像从未听母亲叫过她的大名,都是叫她‘依依’。倒是父亲,经常乐呵呵慈爱地叫她‘月儿’。
江望月笑笑,“林四爷?怎么没听爹提起过啊?”
江夫人道,“你爹那人,有什么话都闷心里了,和咱们女人家都不肯多说一个字的。不过说起这个林四爷啊,我倒是听过他为人和善,又很有爱心,就这官道,也是他出钱修的呢。”
“那倒是个好人。”江望月随口总结道。
江夫人有些唏嘘,不知想到了什么,感叹道,“可惜好人未必有好福。”
说完察觉到江望月的目光,江夫人才慌忙解释说,“就这林四爷啊,已过而立之年,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江望月没注意到母亲的异常,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既然是首富,那他身边的女人应该很多啊。”
江夫人道,“不知道,你爹说是他不愿意找.....哎呀!”
前面车夫不知在躲闪什么,迅速的扭转了车头,车身也随着马车直接大幅度摆动。江夫人立刻把江望月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体‘咚’的一声,狠狠地撞在马车上。
“怎么样依依,没摔着吧?”待马车安定下来,江夫人着急地问道。
江望月摇摇头,检查了两人都没受伤之后,她才掀开帘子,“发生什么事了?”
那车夫吓坏了,连忙指着地上的罪魁祸首,“小姐夫人,是他!都是他突然从路边蹿过来,老朽才没有看到的。”
宽阔的官道上,莫名出现这么大的阻碍,而且还刚好挡在她们的马车前。江望月疑惑地下了马车,等靠近了才看到地上那团被破旧脏乱的麻布包裹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
他屈膝窝成一团,头发上满是灰渍污泥,脸上和露出来的脖子上也是黑色的泥印,甚至还有浅红深红的伤口印,像是刚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似的。
紧皱的眉头下,一双眼睛闭的严实,只合不上的双唇中,透出一些微弱的呼痛呻|吟声。
江夫人拉住想上前的江望月,“依依,我瞧着他不像个好人,咱们别管了吧。”
江望月道,“先让人把他带进城救治一下吧。总归是让咱们遇到了。再说我爹初来乍到,也可以借他的口,向外传一些我爹的好名声。”
她都这么说了,江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让人把他抬起放到后面的马车上。
接下来的路途,倒也安稳。
临到城门的时候,前面车夫放慢车速,朝后喊道,“夫人,小姐,大人来接咱们了!”
车内两人相视一笑,江望月带上帷帽,在马车完全停下来时,才掀开车帘走下去。
城墙外,密密麻麻站了不少人。最前面的,则是穿着便服的江文。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身材消瘦,因为经年的过度思虑,他的面容较为憔悴一些。
看到她们下来,江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向前走了两步,“夫人,月儿,你们终于到了。”
旁边有外人在,江望月只微微点头,站在了江夫人的身边。
顺着她们的目光,江文才看着身边人解释说,“忘了和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怀鹤,是我的义弟。按起辈分来,月儿你应当喊他一声‘小叔叔’呢。怀鹤,这是我的夫人,女儿望月。”
怀鹤,那应该就是娘方才说的那个大善人林四爷林怀鹤了。
江望月微微屈膝,正要听父亲的话唤他一声‘小叔叔’,却被林怀鹤伸手阻止,“别别别,这我可受不起。嫂夫人和江小姐一路辛苦,还是早些回府休息吧。”
他的声音温润有礼,说话的时候似乎还含着笑。
江望月的帷帽是一层白色的细细的绢纱,一直垂到她的脖颈处。透过帷帽,她并不能看清他的样貌,只依稀看个大概。
他个子很高,眉目温和亲切,衣着昂贵不俗,举止文雅,又带着些淡淡的疏离。
看起来,倒像是个贵气儒雅的大人物。
不像是这太康城能养出来的人。
“叫什么江小姐,倒显得我们生分了,”江文笑道,“你是她的长辈,和我一样,叫她月儿就好。”
林怀鹤颔首,豪爽地道,“好,江小姐,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月儿’了。”
江望月点头,“是,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