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侥幸逃生,程子晋却无半点欣喜。
忽然,他听到一个格外清朗的声音:“宁王十岁成文,得到曲老太傅的亲口称赞,十九岁带兵东海,往来千里,并非汲汲于名利之人,低调做事之人,程公子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程子晋扭过头,却见树下小道上,小厮提着昏黄的灯,一人披着月白色外袍、眼上覆着白绫,步伐不紧不慢,带着一层月色,风华无双。
他身形修长,手拢在袖子里,嘴角微微勾着,说:“大半夜的,只有月色,程公子一番慷慨之言要说给谁听?”
程子晋目光呆呆的。近几个月来顾家名声大噪,在顾老将军战死后,百姓悲痛之余,更是为顾拂祈福,盼其平安归来。
再之后,顾拂只在城门外露过一面,便再没出来。
他眼覆白绫、穿素衣的特征太明显,让人认不出都难。
只是顾拂面上明明是淡笑着的,语气却半点不温和:“不如就明早,程公子在皇宫宫门外将方才的话说给上早朝的朝臣听,谁要是拦你,你便撞死在宫门上,如何?”
程子晋被他一番话震在当场,脸色发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需要莫大的勇气,而顾拂在告诉他,即便豁出一条命,也可能只是徒劳而已。
他有些迷茫地说:“那我……”
“我什么?”顾拂的声音透着一股武将铁血的风范来,“还不听宁王的,去里头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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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程子晋送到厢房里安顿好,顾拂让方云卓去拿点干净的纱布,然后在一旁摸索着坐下,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他记得在前世,程子晋揭发了考生买通主考官的事,案子随着曲太傅告罪请辞后审理清楚,算是功臣。
当时顾拂已经决心辅佐萧晟,为了彰显诚意,他借着顾家忠烈名声,一一见过高中的年轻进士。
其中不乏在后来,成为萧晟上位的助力。
程子晋便是其一。
程子晋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他原作为证人,在京兆府安排的客栈住着,直到今日遇到刺客,幸好正巧碰上云龙兵马司巡查,保住了一条命。
拿着东西回来的方云卓说:“殿下已经去追刺客了,为保安全,特意派人送程公子来府上住着。”
宁王府上有府兵轮番巡查,更为安全。顾拂皱了下眉,喃喃道:“刺杀?”
程子晋手臂上被刀剑划伤,一路惊吓没顾得上处理,此刻脱下外衣包扎,处理伤口撒药粉,疼的他直抽气,包扎的手忙脚乱。
一旁的顾拂听着动静,腾的站起身拿过纱布,确认了伤口位置,三下五除二给他包了个实在。
一顿操作看的程子晋一愣一愣的,这么熟练的包扎手法,得是曾在战场上受过多少伤,才练出来的?
顾拂发现程子晋有点呆,他拍了下对方的胳膊,道:“宁王府安全,去床上睡觉,明日宁王会审你。”
顾拂起身,燕管家以为他要回去,便见顾拂又折了回来,说:“算了,我等一会儿。”
入冬风寒,夜晚更是。萧豫回到宁王府后,先去确认程子晋的安全,转身一抬头,便看到裹的跟个雪白毛茸茸似的顾拂。
顾拂行军打仗惯了,走路没点声音,差点把宁王殿下给吓得直接拔剑出鞘。
萧豫按着剑柄的手上青筋直冒,声音无奈:“顾拂,你……”
他话音未落,只见顾拂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撞进了自己怀里。萧豫下意识扶住对方的手臂,投怀送抱来得太快,等萧豫反应过来,顾拂已在他前胸和后腰各处摸了个遍。
萧豫声音一滞,在黑夜里有些哑了:“你做什么?”
“我就看看你有没有受伤。”顾拂演完了,刚要起身,却发现萧豫仍按着自己的手臂没放开,鼻尖只有寒凉的夜色和淡淡冷香味,顾拂一时有些尴尬。
行事随意的顾小侯爷头一次遇上个半点不反抗让摸了个遍的,搞得像是轻薄,他硬着头皮说:“你没受伤自然是很好啦。”
萧豫凉凉道:“你的语气听起来挺失望的。”
顾拂心想完了,他已经能想象到萧豫让他拿着戒尺站墙根罚站、然后引经据典、教训他不尊重礼教、做派轻浮的画面了。
顾拂不想再维持这亲密的过分的姿势,挣扎着要起来,被萧豫按回去,靠在对方厚实的胸口。萧豫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昨天不是要抱抱吗?嗯?”
顾拂一愣,萧豫的动作太强势,向来警惕防备的他本该吓一跳或者挣扎把人推开的,然而顾拂被按在怀里后,忍不住撅了下屁股。
萧豫:“……”
顾拂:“……”
顾拂低着头,想,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