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一家裁缝铺不知道怎的得了各路达官贵人的青眼,近日来夫人小姐们的马车常常往南城去。原来一向被嫌弃路远地偏不够恢弘大气的地界现在也被称为是远离庙堂之高的清净之地。
这样大的转变无他,只是因为太子府的人特意前来买了很多料子,据说是送到了各位侧妃娘娘们的手中。
「太子殿下」四个字可谓是金字招牌。皇帝年迈,时刻都有龙驭殡天的风险,太子殿下已经做了四十年的太子,这储君一事很难再有变动。
这些年太子监国,声望也越来越高,朝中其他皇子的势力被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此刻他已经是众望所归。他若是登基,这高悬的后位就成了世家小姐们打破头也要抢夺的名分。
其实这些姑娘们去秋家的铺子里买料子做衣裳并不全是为了想同太子殿下有一段姻缘情分,有些时候她们的行事是受到了家里父兄的示意,用来隐秘地向太子殿下投诚。
生意渐渐多了,秋仪一个人在宫中也忙不过来。她和秋翰隐秘地在家书中交流后决定物色一些人选参与到这桩用生意做幌子的情报中转事业中。
可选谁,则成了主要的问题。
这个人需要既有裁缝的手艺和本领,又要机灵能成事。同那些达官显贵在一起交谈中能够不卑不亢地将需要消息套出来。这样的人才是需要挑选和培养的。
其实在秋仪表达了这个想法后,秋翰心中便有了目标的人选——老宅东街巷口的裁缝师徒。
师傅年迈手艺精进,徒弟年轻腿脚和口舌都颇为利索。他们同秋大人一家也算旧相识,脾气秉性都是信得过的。可是这不是简简单单只靠手艺吃饭就能成事,若是一不小心暴露,等待他们的便是万劫不复。
秋翰和秋仪都没有拉普通百姓下水的爱好,想到此便作罢了。
可也许一切是天注定,秋翰又一次把纹样送去给老裁缝请他帮忙辨别缺少的针数时,却撞见那个打下手的小徒弟含着泪在打扫楼上的储物室。显然是一副要人走茶凉的架势。
“这是怎么了?”秋翰把人拦住,一脸疑惑。老师傅手艺好,人又一向朴实,这邻里之间甚是和睦,没有大富贵的机缘却也算生意兴隆,怎的突然要搬走。
徒弟拜了师后跟着师傅姓赵,家中排行第二所以人们都叫他赵二的,实际他的真名更吉祥些,单字一个喜。
赵喜伸手抹了把脸,“小秋大人,我和师傅明明行了好事,却没有好报。”他叹了口气,不愿开口的模样。
在秋翰的追问下他才道出,原来东街再隔着一条街的宅子大半是一位朝中官员买下用来安置自己那些远房表亲的地方。半年前来了位纨绔,仗着自己同那官员有些关系就在此地欺男霸女扰乱民生。
那日他带了一个姑娘来,说是给这位新纳的小妾做身过门穿的衣裳。那姑娘身上还带着孝,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样子一看就是良家女子被逼着到了这恶霸的手中。
姑娘在试衣裳的时候突然在后院给老裁缝跪下,说不想嫁求他们师徒救她。老裁缝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哪里能见的了这样的事,赵喜又年轻气盛,直接同那纨绔子弟争执起来。他们师徒俩是善心,但是哪里斗的过权贵?
这纨绔的亲戚好巧不巧是整个坊市里掌管店铺经营的,几句话就让老裁缝终身不能再京城做同一行当继续这个买卖。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那姑娘也是再未来过,也从未道谢。
秋翰听了直摇头,但他也并未着急表露自己的想法,而是再一次问道:“你们现在可有别的营生?”
赵喜一咬牙,“师傅年纪大了还要养家,不离开京城根本无路可走。他如此困难我不能弃之不顾,明天我准备将积蓄都留给大哥和爹娘,然后陪师傅师娘南下。此生就当我不孝了!”
秋翰被他的话打动,这个青年虽然有些莽撞,但是为人实在是十分刚直。就算救人寒了心也不会放弃这最初的善意。从某种程度上秋翰在朝中似乎也是如此。
他终于动了念头:“若我有一裁缝买卖也在京城,此时正缺人手……报酬颇丰,但恐怕并不好做,恐有危险。”
赵喜闻言沉思一下:“小秋大人,您最开始没说一定是因为不想让我们涉险。可是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您又开口,这肯定是因为您想帮我们。报酬多少又怎样,这份恩情我赵喜记下了!师傅年纪大,就只管让他做些手艺活吧,那些危险的就让我来出面。”
他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是个足够聪明的人。
秋翰也是咬牙:“好,这事我们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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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灯火通明。
皇后娘娘的身子近日每况愈下,守夜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就是为了封口,不让人发觉娘娘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不断地梦魇。
听说周皇后身子不爽,皇帝命国寺的僧人来请过几次安,但是仍未听说有什么好转。
这夜又是不安分,华贵的妇人在床上辗转两次之后最终坐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嗓子因为干哑有些不舒适。
掌灯的嬷嬷是服侍了她多年的老人儿,连忙点起一根红柱,然后端来一碗清水供娘娘润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