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到家后,照例取冰块装酒,她的睡眠要么靠药物,要么靠酒,只不过今天不同,整瓶酒灌下去,还是没什么困意。
凌晨天气转凉,阳台前的帘子被夜风吹刮起,秦颂坐到沙发上,月光穿过玻璃杯,将盏中的液体氲得透亮。
她拿起桌上的烟,手指轻轻捻着细长的烟嘴,不消一会,烟从中间截断开,里面棕色的烟草撒了一桌,风很快又卷走了。
伤口过了麻药劲,细密的痛楚由轻到重从额角传来,秦颂望着断开的烟,伸手摸了上去。
她对这种触感欲罢不能,在迷离恍惚中抿了一口酒,医生的建议她向来不听,却根深蒂固地记住了黎初说的话。
——快乐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用疼痛。
实际上秦颂找不到别的快乐,她讨厌人群,讨厌密集狭窄的地方,厌恶过多的接触,面对黎初的质疑咬下那一口,便是为了告诉她,在疼痛作祟下,每个人都会有条件反射。
她会拥抱她,她就能亲吻她。
亲吻这个词看似很甜密,但协议写得再清楚不过,她在疼痛中汲取的不止是精神,这个后路是她为自己留的,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对秦颂来说,哪怕做到其它方面也不过是一张纸一份协议,冰冷的书面关系。
她是个极注重契约精神的人,这也是在阳鑫一路升至高管的主要原因,签下的合同再难再复杂,她都会逐一履行完毕,从不偷工减料。
所以她认为,对林知言的不适源自黎初没有提到过这个人的存在
秦颂觉得她违背了契约。
人和人之间是单项选择,如果要达成共识,就必须交换条件。
她们两人签了互利互惠的合同,但和林知言没有,而黎初却与林知言有无数接触。
秦颂慢慢皱眉,如果这几天的失控是因为林知言出现,那黎初需要补偿她。
对,补偿。她咽下酒,对这个用词很满意。
黎初似乎很想让她摆脱贪恋疼痛这种病态的心理,她越推开越表现冷淡,黎初越像没事人。
这个人的出现搅糊了现在的一切,秦颂徒然冒出一个想法,她想看看她说的,所谓的其它快乐方式究竟能不能真的快乐。
秦颂觉得不能,她就像浮木,像没有脚的鸟,怀着无法停歇的心情四处乱飞。
黎初凭什么认为可以改变一切,哪怕是在孤儿院成长,她也拥有胡院长万千宠爱,养成现在这样不知所谓的天真性情。
秦颂把余下最后一支烟点燃,却只吸了一口,望着它一点点变短,就像那些浮动异常的情绪,随后被烧烬。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秦颂去了kiss.me。
那辆深黑的车送去维修厂了,今天开的另一辆,不过也还是深黑色。
除了头发和纹身,秦颂日常生活中的所有东西几乎没有亮色,非常固执专一的死气沉沉。
很符合她这个人的性格。
黎初正蹲在炫彩板前准备给板子充电,秦颂按了一下喇叭,女生回过头。
距离不大近,黎初眨着眼望了片刻才站起来,略带疑惑地问:“秦颂……?你怎么……”
她说到一半停下,鼓足了勇气走近:“你要出去吗?”
黎初发现自己似乎也病了,只要在秦颂面前,胸膛里那颗心脏就砰砰狂跳,明明今天天气转凉不算热,可她出了满身稀薄的汗。
秦颂解开车锁,下颚在空中示意对方上车。
“去……去哪呀?”黎初不敢动:“还要工作。”
秦颂将身体倾在方向盘上,侧过脸冷淡地说:“我以为你不想工作。”
黎初哑巴了,委屈地咬咬下唇,辩驳:“我没这么玩物丧志。”
秦颂抬了抬唇线:“上车。”
黎初觉得她的笑很意味不明,含着刻薄和嘲讽,于是不肯妥协:“去哪里呀?”
秦颂不想回答,侧身解开了安全带,下车后踩着高跟鞋不急不缓地走到店门口。
铺前有卷铁门,已经高高升起,她站在门前,抱着手臂仰头凝视。
秦颂看了会,手一抬,铁门哗地被拉下大半,然后她又转身勾过炫彩板,用穿着高跟鞋的脚把板子从底下踢了进去。
黎初呆滞地看着她一系列动作,才反应过来:“你要干什么呀!到底去哪里?”
“找方式。”秦颂走近,垂下眼无表情望她:“快乐的方式。”
黎初站在原地,脑子里涌动着前几天自己说的话,只觉得像云烟一样缥缈。
于是车开启了,黎初惴惴不安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双手死死扭着胸前那根安全带,生怕秦颂一个发疯就往旁边的绿化带撞去。
她觉得她也快疯了,被逼的。
但秦颂冷淡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疯的迹象,甚至放慢了车速,从黎初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瞧见她藏在粉发后凛冽无情的下颌线。
黎初掏出了手机,打字的手不自觉颤抖:“知言姐姐,怎么办啊!”
林知言回得很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