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痕平素为人,最是媚上欺下不过,仗着有人背地里撑腰,和晴雯辩得有来有往,但见了赖大家的这等管家娘子,却不敢造次,吓得脸上都变了颜色,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地下找个缝躲起来。
袭人看了碧痕一眼,就知道她烂泥扶不上墙。忙将赖大家的迎进屋里,请她坐下,亲自斟了一碗茶,捧到她面前,这才开口问道:“赖大娘竟亲自过来,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吩咐下来的?”
赖大家的见袭人待她甚是恭敬,心中得意,轻咳一声,和颜悦色道:“却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方才林姑娘身边的紫鹃过来说,你们这屋里热闹得很,林姑娘正午睡呢,听到你们屋里动静,受了惊吓,竟把午间吃的药都呕出来了,如今虽是打发人重新熬了药,却担心你们这屋里出事,故而要我过来看看。如今我瞧着,既有你在这边坐镇,想来必是已经消停了,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罢。”
袭人原本见赖大家的赶来,只恐她是为了特意助着晴雯,心中还有几分忌惮。如今她听赖大家的话里话外的意思,竟很是和蔼友善,知道赖家支持晴雯也是有限,只要能拿出晴雯把柄,赖大家的决不肯为这个事情徇私的。
故袭人脸上笑意更甚,故意夸张叫道:“怎地还惊动了林姑娘?罪过!罪过!过会子我必然去她屋里当面赔罪的。”
袭人虽是这般说,心中却知道林黛玉身子极弱,再加上整日里伤春悲秋,就算是真的呕了药,也是家常便饭,贾府的下人们都见怪不怪了,故而哪怕惊动了她,也算不得大错,横竖以她的身份地位,经受得起,故而很是镇定。
只是镇定归镇定,袭人也有几分惊讶。须知晴雯的罪名涉及男女风月之情,似林黛玉这样一个清清白白的千金大小姐,正该避之不及的,怎会主动牵扯进来?
“赔罪就不必了。若是惊动了老太太,我家姑娘可担当不起。”袭人正惊讶间,就见紫鹃从外面走进来了,粉面含煞,一眼看过去就是颇不好惹的模样。
“连我都觉得奇怪,这算得了什么大事。怎地袭人姐姐明明就在屋里坐着,却由着人胡言乱语,胡乱编排出些有的没的来,败坏宝二爷屋里的声誉呢?俗话说,一荣俱荣,易损俱损,袭人姐姐一向是个明白人,难道竟不明白这里头的道理?”紫鹃道。
紫鹃向来是聪慧伶俐的人,心中清清楚楚,这必然是有人对晴雯看不过眼,胡乱编排了些理由来打压她呢。本来紫鹃和晴雯并无私交,看着她和其他丫鬟勾心斗角也无所谓。但是对方偏拿醒酒汤这事来做文章,紫鹃就不得不出头了。
须知那醒酒汤是林黛玉的提议。若是晴雯果真因这个事情受了罚,或是背了不好听的名声,那林黛玉又何以自处?若是晴雯因此受到刁难,林黛玉不闻不问,连个姿态都懒得做的话,从今往后哪里还有丫鬟敢依了林黛玉的命令行事?长此以往,做主子的尊严何在?威信何在?
故而林黛玉刚吩咐了一句,紫鹃就心领神会,先是编了个由头找来了传闻里很照拂晴雯的赖大娘,紧接着又不惜自己出面相帮,一心想把晴雯摘干净,也好酬谢她前番给林黛玉解围去寻那醒酒汤的一番心意。
袭人见紫鹃词锋锐利,咄咄逼人,不好正面相抗。她忙看了旁边麝月一眼,麝月立时会意,上前道:“虽如此说,但凡事也要分个青红皂白。既然这事情已经嚷将开来,一味去遮掩亦是无用,不如问个清楚明白。有功当赏,有错当罚,这才好服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