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招呼了一中午的客人,喝了半斤多酒,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李良也不想打扰他,可这事没阿爷在还真是不行,他只得去把阿爷喊醒。
老爷子酒量不错,半斤多酒还不至于喝醉,等睁开眼睛看见大孙子,他晓得大孙子不会无缘无故喊他,就问:“出什么事了?”
李良只说让阿爷陪他去一趟石头寨就不再多言,他是怕阿婆听到动静,阿爷也不多问,穿好衣服就跟李良出了门。
等上了老公社后面的靠山小路,李良把实情说了出来,老爷子一听有些慌了神,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平常骂归骂,可晓得二爸肺结核多半复发,这可是要死人的病,老爷子哪里还稳得住。
李良连忙道:“肺结核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要选好医院,还得找个好医生,安安生生的在医院里治疗一段时间,只要彻底治好,以后能忌口,和正常人也就差不多。”
“可怎么才治得好?得花多少钱啊。”阿爷是为难,他知道李良这段时间赚了些钱,可那都是提前说好了给李良起房子娶媳妇的,要用这钱给李良二爸治病,老爷子觉得没脸。
“钱别担心,总不能为了钱不管二爸吧?山武县的医疗条件不行,治不好这种老肺病加结核病复发,得去江阳才行,如果江阳也不行就去绵城。”李良给老爷子吃下定心丸,而且语气十分坚决。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直摇头说:“二娃子真的太窝囊了,自己的命不爱惜,还要自己侄娃子来操心,这叫啥子事嘛!”
一里长的靠山小路,爷孙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头,石头寨就建在前面那座山的山腰大坪子上。说是寨子,不过就那么个叫法,也没什么栅栏木围墙的,就十来户在街上住不下的人在这里圈的宅基地起得大屋。大坪子不算高,也就几十米左右。
李良爷孙沿着山坡很快就上到大坪子,二爸家就是左边第一家,爷孙俩走进去,屋里空荡荡的,只有里屋传来一声声忽长忽短的呼吸声,好像破旧的风箱一样。
阿爷听着声音,直奔里屋,等进了屋就见二爸闭着眼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
李良跟在后面,等看到脸色苍白,形销骨立的二爸,李良心里不好受,他觉得自己应该早点来,好在现在还不算晚。
“二娃子。”老爷子过去把二爸李勇叫醒,二爸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珠子很浑浊,仔细看了看,才看清李良爷孙,他有气无力的道:“爸,良娃子,你们怎么来了?”
老爷子怒其不争道:“你肺结核都复发了,躺在屋子里等死,我们能不来吗?”
听到这话,二爸眼圈一下红了,有些哽咽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没办法啊,我就是一个废人,家里也没钱,这些年一直拖累你们,现在好不容易有洗沙的活计,你们日子好过了些,我不能再让你们把钱投进我这无底洞,良娃子还要起房子娶媳妇的。”
李良听着真觉得心酸,一个肺结核就成无底洞了吗?
李良其实明白不单单是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二爸觉得自己的生活看不到未来。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同样的,一个本该是家里顶梁柱的男人垮了,成天只知道蹲在家里烂酒,你让身边的女人怎么想?再加上阿婆和二嬢之间的婆媳关系不好,阿婆不止一次在人前骂二嬢王春华是丧门星,这事街上的人谁不知道?各方面因素加一起,二嬢和二爸之间已然产生裂痕,再受困于钱,才让二爸有了等死的念头。
在李良看来,现在的二爸就像站在悬崖边的人,缺少的是温暖和希望,自己得帮他才行。
老爷子听到二爸自怨自艾的话,一阵火大,骂道:“什么废不废人?你自己的身体不上心,成天在家烂酒,到头来还要良娃子把辛辛苦苦挣的钱拿出来给你看病,你是不是个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阿爷骂的很凶,二爸红着眼圈头埋得更低,李良拉着阿爷坐下,拍着阿爷的背顺气,他真怕老爷子把自己身体气坏了,老年人本来就急不得,热血上头然后中风的例子数不胜数,一点都轻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