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苎丝的纱衣被拉扯到极致时,丝线扯的绷直,“嗡”的一声——
彻底绷断的声音仿佛断裂的琴弦。
极细微的声响,在这安静的马车里一遍遍回荡。
雪衣耳边嗡鸣,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肩上一松,仿佛有什么东西滑下去了,她才意识到断裂的不是琴弦。
而是她的衣带。
她缓缓低头,发现那根细带的一端正挑在修长的两指间,勉强系住。
而另一端无所依托,则层层垂坠了下去,坠到了腰际。
雪衣愣了片刻,此时车帘被风扬起,透出了一股凉意,她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捂住,惊慌地偏头看着眼前的人:“二表哥?”
崔珩修长的指尖绕着一根嫩黄色系带,与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和周身的沉稳气息格外的不搭。
直到对上那黑白分明的眼,看到了那眼中的惊慌失措和无声的质问,脑海中汹涌叫嚣的恶念像退潮一般急剧散去。
他暗沉的双眼骤然回神,紧接搭在她肩上用力到发白的指骨一松——
极为轻缓地落下去,掸了掸她的肩:“你肩上落了柳絮。”
他声音轻描淡写,淡淡的仿佛深谷中的幽泉。
雪衣偏头去看,果然看见他指尖拈起了一团白色的絮。
食指一曲,那柳絮便从车窗里悠悠飘了出去。
那手指迎着光看,修长仿佛如玉雕,绝难让人联想到方才将她衣带生生撕裂的,也是这双手。
“多……多谢二表哥。”
雪衣道谢,盯着那手指,却一阵神思恍惚——
若只是拈着柳絮,二表哥为何会把她衣服撕坏?
她的不解全写在了脸上,眼底的茫然一望见底。
崔珩深深吐息,再抬起头时,双手随意地扣在膝上,沉声解释:“不小心用过了力。”
原来是这样。
雪衣环着肩的双手慢慢松开,轻轻吐了口气,这解释似乎也很有理。
毕竟二表哥方才单手便能将那胡人拎起来,所以替她拂去柳絮不小心扯坏了系带也没什么大不了。
雪衣轻轻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可是心里仍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
二表哥那搭在那肩上的指骨分明已经用力到发白,他真的只是想替她拂去柳絮吗?
还是……想做别的什么?
雪衣莫名生了些惧意,捂着滑落的衣衫背过身往后挪了一挪,轻轻将左肩上两根被扯坏的系带拢在一起想要系起来。
然而这车厢太过晦暗,马车又摇摇晃晃,身后还杵着一个令她心生惧意的二表哥,她偏着头努力想系好,可这姿势本就不便,她越是着急,那丝绸的带子便越滑手,好几次险些从她手上滑脱出去。
不多时,她额上便出了细密的汗,手心也微微濡-湿。
而此时,马车已经一路奔驰,已经入了兴化坊,快回到公府里了,万一被人看到衣衫不整可不行。
她正焦急的时候,头顶上适时传来一道救急的声音。
“我帮你。”
雪衣偏头,正看见二表哥端坐着,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只是随口提一句。
她张了张口想拒绝,可是一被那沉着的视线看着,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最终鬼使神差的松了手,将带子交到了他手里。
崔珩似乎也全无杂念,两根修长的手指干燥而清润,毫不费力地便将那丝滑的绸带拢到了一起。
雪衣的慌张无措渐渐平息,垂着头任由他动作。
然而紧接着那手指打结时一用力,肩上勒出了一道红痕——
她“嘶”了一声,连忙咬紧唇伸手抓紧了车窗。
“紧?”
崔珩瞥了她一眼,原本要打结的手指顿了顿。
雪衣本不想回答,但她实在被勒的难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仿佛被人攥住了似的,只好红着脸闷闷地点了点头:“有点。”
崔珩顿了顿,度量着她的形体又酌情往下放了一寸。
雪衣低着头,小声地点头:“可以了。”
崔珩这才两指一绕,松松地挽了个结,极为君子地连指尖都未触碰到她的肩。
“谢二表哥。”衣服一系好,雪衣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崔珩也仍旧端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