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离梁州城还有几日的路,一至傍晚,领头的护卫便先护送着自家大人新认的姑娘住进了驿馆。
沈望舒先打发走了那不阴不阳的唐嬷嬷,这才长出了口气,又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觉着确实有股子味道了。
幸好这时小二抬了热水上来,她解开层叠衣裳,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缠的紧紧的裹胸。
——她这处比村里其他女孩子丰腴许多,每回出门便能惹出闲言碎语来,所以特做了这缠胸的兜衣穿着,只是在上一世,太子从不许她再穿那特制的兜衣。
沈望舒深觉着自己中邪了,红着脸甩了甩脑袋,试图把那些旖旎沉郁的画面甩出去,她用热水匆匆洗漱完,正要把热水倒出去,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领头的护卫道:“姑娘,咱们怕是在这儿过不了夜了,我刚接到消息,梁州流民在城里闹了场乱子,再过一两日便要封城吗,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咱们得尽快赶路了。”
沈望舒虽然疲乏,但也知道事情严重,忙道:“成,我收拾好便出去。”
她胡乱擦了把头脸,正要套上衣裙,忽听窗户处传来‘呀吱——’一声轻响,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一道高挑黑影立在身后。
‘砰’地一声,沈望舒手里的木盆落了地,她张开嘴就要尖叫出声,一把雪亮的剑便横了过来。
沈望舒看着那尖锐的剑锋,心头砰砰乱跳,脑子乱成一锅粥,半晌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看着面前蒙着面的黑衣人,嘴唇颤抖地开口:“你,你是谁?你想干嘛?”
她此时刚擦洗完,身上只穿着中衣,露出一片修长雪腻的脖颈来,肌肤上还沾着水珠,显得更为鲜嫩了。
裴在野其实是有些不自在的。
其实两刻之前他已经来了,他本以为这群人护送的是哪位官员,没想到把窗户掀开瞧了眼,却见内里是个玲珑少女,正低头解着衣裳,仿佛准备沐浴。
他脸色僵了僵,下意识地调开视线,一时进退两难。堂堂一国太子,打家劫舍已经够丢脸了,若是在女人洗澡的时候闯进去,他还不如找根绳吊死!
他心里实在过不去那个坎,于是迟疑了下,很贴心地帮屋里少女掩好了窗,环胸倚在墙角,等了约莫两刻钟,直到听到护卫催促她动身,想屋里女子应当洗漱完了,他这才翻窗入内劫人。
裴在野目光先在屋里环顾了一圈,手腕不着痕迹地一转,用没有利刃剑脊对着她——只要这女人识趣,他也不想伤一区区女子。
他见她身子轻颤,皱皱眉:“我不会伤你。”
他说完,眸光才落到她脸上。
这女孩生的极美,不同于他往日见过的高门贵女那般柔媚脆弱,反是似山间烂漫的花木,仿佛有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她肌肤也极好,不是京中权贵追求的极致苍白,莹白里透着一点健康的粉润,一派勃勃的向阳之态,实在是个一见难忘的美人。
她的眼眸黑润润的,眼尾上挑,透着未经世事的娇憨。
美人裴在野见的多了,既不稀罕,也不稀奇,只是两人四目交汇之时,他心脏骤然停了一瞬,仿佛被重物狠狠捶了一下,骤然的痛楚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他心头闷痛,又是不适又是不解,他很确定自己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少女,为何看她一眼就会有这种反应?
他身上伤重,昨夜还隐隐发了热,难道是烧糊涂了?
沈望舒被吓得够呛,见这贼人仿佛僵住了,她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想要逃开喊人。
这点异动终于唤回裴在野的神志,他一霎警惕起来,剑锋微抬,稳稳指向她,声音透着寒意:“老实点。”
他说完不禁又上下打量她几眼,发现她的脖子和腰都很细,他一把就能掐死三五个这样的,实在不像能有什么威胁的样子。
沈望舒看着那柄能把自己捅个透心凉的利剑,瞬间蔫了,又很快给自己壮起胆子:“我,我的护卫就在外面,如果你伤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劝你...”
“你好烦。”
裴在野睨她一眼,目光不经意和她对上,心尖又是莫名一颤。
他唇角微抿,抬了抬下巴,问到正事:“你们可有进城的文书?”
进城的文书自然是有的,沈望舒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
裴在野从她的表情上猜出了答案,淡淡道:“我有事要进梁州城,借你们官门的文书和马车一用。”
他迫使自己直视着她,和缓了一下神色:“放心,只要能顺利入城,我自会放了你。”
不能信坏人的话,三岁小孩都知道!沈望舒一边拼命寻思如何让护卫救她,一边瑟瑟问道:“真,真的?”
他嫌她麻烦,甚至懒得回答,抬手便要把她敲晕她,忽然听到外面又是一阵敲门声,唐嬷嬷不耐烦地声音传来,再次催促:“姑娘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跟我一道去马车上吧。”
沈望舒从来没觉得这老婆子的声音如此动听过!
她甚至想向外面大喊一声‘救命’,但瞅了眼横着的剑锋,觉着在护卫到来之前,最先来的是她被戳个对穿的下场,于是识趣地闭上了嘴,由着唐嬷嬷在外面越敲越响,一副快要闯进来的架势。
裴在野自然瞧出她的意图,毫不怜香惜玉地用剑柄戳了戳她的膀子,压低声音,森森开口:“说话。”
沈望舒重重咬了咬嘴唇,哭丧着脸朝门外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坐马车,你先收拾你的吧。”
她由衷期待唐嬷嬷能聪明点,从自己紧绷地声音中听出点什么,然而唐嬷嬷辜负了她的期待,只是不耐烦地啧了声,‘蹬蹬蹬’地转身走了。
沈望舒脸色更沮丧了:“可以了吧?”
裴在野不再废话,沈望舒忽然觉得腰肢一紧,头朝下栽了下去,就见裴在野像拎麻袋一样拎着她的腰带,就这么提溜着她,直接从窗户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