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要求独自一人进去面对精神污染性很强的克兽时都很平静的裴寒，因为许飞羽的一句话，神色骤变。

他金色的竖瞳迅速收缩了一瞬，又很快放空，那样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好像没能理解许飞羽刚刚那句简单明了的话在说什么一般。

裴寒怔怔地看着许飞羽，许飞羽蓝色的猫眼也不闪不避地直直回视他，显然刚才那句并非对方一时冲动不过脑子的气话。

是了，从许飞羽毫不犹豫地打了上门挑衅的封宣那一群人开始，他就该明白：许飞羽是跟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

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和生活经历，导致了截然不同的认知观念、截然不同的价值追求和行事风格。

他们两个……

确实合不上。

不管他有多么想跟许飞羽成为好朋友，

不管他之前是不是已经私自把许飞羽当做自己的友人，

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裴寒终于松开了扣紧掌心的手指，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出发了。”

后面一片寂静无声，许飞羽没有任何回应。

往日里跟许飞羽吵得不可开交的赵星洲见他们两个关系极好的搭档闹成这样，反倒露出了有些坐立难安的神色。

司冬云欲言又止，又觉交浅言深，最终还是闭了嘴。

只有三角眼的中级执行官幸灾乐祸地露出了说不上是得意还是讥讽的神色。

裴寒就在这种寂静中一步步走向了大楼黑洞洞的入口，就像是即将被一只无形的巨兽吞没。

然而越往前走，裴寒的脚步便越发坚定起来。

用这个把他变成怪物的能力去拯救他人，是他找到的，能让自己早已面目全非的人生变得有意义的唯一方式，是他自己确立起来的人生理想，是他这样的存在，获得他人承认的仅有道路。

无论这条路上有没有志同道合的同行者，他皆义无反顾、生死无悔。

这是一件和其他人无关的事情。

裴寒独自一人消失在了那片充满未知危险的黑暗中，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身为人工智能的辅佐官0517。

……

因为克兽的能力，大楼和外面的通讯系统和电力系统都已经全部隔断，原本透光的玻璃窗也被糊上一层厚厚的淤泥。

整个大楼成了一片漆黑而寂静的独立空间，只有绿色的应急指示灯亮着幽幽的光，照亮了走廊的一小片地方。

为了不惊动大楼里的克兽，裴寒暂时没有自己开照明，只是踩着极为轻巧的脚步在这片昏暗中摸索着。

而就在一楼大厅不远处凭空多出来的泥潭中，已经完全不能行动的电子警察只剩下半个脑袋还在上面，更多的已经完全被泥潭吞掉了。

前头来的属于其他执行官的智能辅佐机器人满身泥污地躺在角落，也不知道是信号被截断还是电路被损坏，有的身上甚至还闪烁着电弧，是他们执行官常用的电磁弹效果……

裴寒踩上了通往二楼的第一级台阶，他已经提起了十二分小心，但在大脑被克兽突然发出的精神污染力量猛烈冲击的那一刻，还是无可抵挡地失神了一瞬，然后脚下就是一空，整个人坠入了突然化为泥潭的楼梯间。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甚至是训练有素的执行官来说，遭受这种针对性的强烈精神冲击都会失去意识一段时间，然后就会完全陷入克兽的控制之中，就像之前进来的那些执行官一样。

然而裴寒是寄生者，正如那位三角眼的中级执行官和司冬云所说，裴寒这样融合了部分克兽能力的特殊存在对于精神污染的抗性远超一般人。

只是片刻的恍惚，裴寒很快就恢复了自我意识。半个身子已经陷进泥潭的他正打算挣脱这里，飞行背包运行时的嗡鸣就已经在他背后响起。

一双手穿过他的腋下，轻而易举地将他从泥潭里拔了出来，然后平稳落在了旁边大厅的瓷砖地板上。

裴寒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无数复杂的心绪堵在那里，最后却只有一声轻轻的呼唤：“飞羽……”

许飞羽蓝色的猫眼定定看了他几秒，很快就扭过头去。

他可没有后悔直白地跟裴寒说出自己的想法，更没有觉得那些话有什么错。他们两个，就是性格不合，三观不合，每每都无法达成一致意见。

但是，他并没有说过不要跟裴寒一起做这个任务。

许飞羽自己是玩家，最糟糕不过失去这个角色，但裴寒却是这个世界的NPC，如果死了，或者被克兽污染同化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他……不太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