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上刑架之后,叶竹霖强迫自己无视那个胖仆从在架子上挑选刑具,目光一直锁定在那块有些蹊跷的石砖上。
他其实也怕疼,但一想到幸好被绑在这里的人不是顾文卿,心情又倏然放松许多。
但胖仆从还未选定刑具,外面却又来了一人,身材肥胖高大,衣着也比普通仆从好了许多。
站在刑房门口的瘦仆从先看到这人,连忙弯腰行礼:“王管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王管家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了叶竹霖面前,努力睁开绿豆大小的眼睛,凑近叶竹霖瞅了半天,才道:“您看这人怎么样?”
叶竹霖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身穿灰白长袍,面容看起来四十多岁。
那人摸了摸脸上的长须,点点头,但眉目间又突然多了些疑虑,他说:“待我把脉一番,才能确定他有没有那个福气成为刘夫人的药引。”
尽管他的声音伪装得极好,但叶竹霖还是听出来,这人是顾文卿。
微微发凉的指尖搭上了被铁链缚住的手腕,两人的目光在此刻相撞,但叶竹霖却马上转开。
他有些心虚,自己没有听从顾文卿的安排,自作主张把自己送进了这地牢。
但同时又有些难以名状的喜悦,顾文卿竟然立刻就想了法子来救自己。
不过这一趟也算是不虚此行,自己十有八九已经找到了账本所在。
“神医,如何?”见顾文卿闭上眼睛静心把脉,但脸上的表情又变来变去,王管家有些紧张。
顾文卿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指尖略微一动,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道:“他的体质倒是很适合做药引。”
王管家松了口气。
“但是……”
王管家的小眼睛又瞪了起来,连呼吸也差点停滞。
“这地牢湿气太重,会影响药效。”顾文卿皱着眉头说道,“不知王管家能否把他关到其他地方去?”
听到这个消息,王管家表情松懈了半分,但很快又重新为难起来。
“这……老奴实在做不了主啊……地牢里的事情一向是少爷主事的。”他一边思索一边解释,“不如先待我去找少爷禀报,少爷一向孝顺,定然也会同意的。”
“有劳王管家了,那我便在这里等着吧。”顾文卿微微低头。
王管家眼睛转了两圈,却是转头冲胖瘦两个仆从使了个眼色,见两人了然点头后,才对顾文卿谄媚一笑,而后离开。
胖仆从立马解开了叶竹霖,又强行把他拉进了牢房。
而瘦仆从则凑到顾文卿身边,恭敬道:“神医,这地牢确实阴冷得很,您不如到门口那边去歇息会儿吧。”
锁好牢房门的胖仆从立马十分配合地拖了把藤椅出来,象征性地吹了吹椅面,又用袖口扫干净椅子扶手细微的灰尘,才请顾文卿坐过来。
顾文卿往前走着,余光睨向叶竹霖,却见他靠在墙边,一只手放在背后,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就在顾文卿刚刚坐下之时,便觉一团什么东西朝自己面上飞来,他侧身一躲,那团黏糊糊的恶心玩意儿便正正砸到了胖仆从的脸上。
“□□娘的!”胖仆从大骂出口,一把把那东西从脸上抹下,扔在地上,吐了口唾沫。
叶竹霖却双手紧紧抓住牢房的木栏杆,冲着顾文卿大喊:“你是什么庸医,我才不要当那什么药引!要当你自己当去!”
说罢,还把栏杆上的铁链摇得叮咚作响。
见这人竟然如此嚣张,胖仆从举起拳头就要朝扔出这团泥巴的罪魁祸首叶竹霖走去,却被瘦仆从劝住,这人是要当药引救夫人性命的,可不是他们现在能动的。
胖仆从还是火冒三丈,瘦仆从又劝道:“等到夫人痊愈,我们再向少爷将他讨来,到时候我们多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听到这话,他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脑海里已经想出了一千种折磨人的手段,才算暂时作罢。
顾文卿被那团泥巴吸引了注意力。
叶竹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扔这团泥巴,他是想提醒自己什么?
顾文卿抬头看向他,却见他伸出右手在空中一会儿握拳,一会儿又张开五指胡乱挥舞,像是气急了想要冲出来揍人。
他细细观察着,终于在叶竹霖的指缝中发现了一抹异样的绿色。
像是想到了什么,顾文卿重新低头,看向那团泥巴。
不,那并不是泥巴,而叶竹霖方才从墙上扣下来的青苔。
“给老子老实点!”胖仆从终于按捺不住,一脚踢在了木栏杆上。
叶竹霖顿时止住了动作,但就在胖仆从以为他终于被吓住的时候,他却伸手指向那刑架:“就算你们用这些东西把我打死,我也不会去当那什么劳什子的药引!你们要是敢把我带出去,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