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是百官休沐的日子,每到了这一日,国子监有头有脸的朝臣便会回家休息,留下低品阶的虾兵蟹将在此支应。
国子监主簿张圣担的是从七品的职,看到顾玫拿着的镇国公府的牌子,唬了一大跳,亲自把顾玫引到了待客的堂屋。
顾玫自言是镇国公府管事,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张圣听:“圣上钦贤好士,鼓励寒门子弟入仕,我们国公爷是圣上侄男,从心里支持圣上的政策,亦想为寒门子弟做一份贡献。”
“我们国公府有一间墨斋,墨斋通买卖,若在国子监读书的仕子同意,国公府愿购置他们的字画,置于墨斋买卖。”
圣上不拘一格,提拔底层人才,因此国子监有一大半学生出身寒门,平日里莫说锦衣玉食,吃不饱的饭都有好几十个。
读书人清高,贵人若直接资助,十之八九会遭到拒绝,像镇国公府这样以购买字画为由,给与寒门学生钱财,倒是行得通。
想到那几个贫寒的得意门生马上就能吃饱穿暖,张圣立马就来了精神,转身搜罗字画去了。
刚走出大堂,便听侍从禀报:“宫里的贵人到了。”
张圣这才想起今日是初一,是宫内贵人查阅学子文章的日子。又忙不迭跑到门口,将傅珩迎到堂屋,躬身道:“请贵人先休憩片刻,下官这就将前几日学子所做的策论呈给您。”
圣上经常派人到国子监查看文章,张圣看到宫里来的人倒也不觉得意外,令侍从上了茶水后,便匆匆寻策论和字画去了。
傅珩这才发现屋内还坐着一个人,那人身姿窈窕,容貌跌丽,脖颈细长秀气,一眼望去便知是女扮男装。
顾玫抬眸和傅珩对视一眼,笑盈盈道:“我是镇国公府的管事,姓顾,请问您贵姓?”
傅珩今日穿着一件青色麻衣,头戴羽纱冠,眉目清雅,身上带着一股子儒雅的书卷气。
顾玫听张圣唤傅珩贵人,便知他是从宫里来的,皇宫虽大,却只皇帝和太医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子,皇帝自不会屈尊降贵来国子监。
术业有专攻,清明如圣上,定也不会派太医来国子监看文章。那现在坐在她面前,这个容貌出众、气质儒雅的“男子”便只能是内监了。
顾玫偷偷瞥了傅珩一眼,暗暗喟叹,天道不公呀,如此人才,竟是一个去了势的内监。
凭他这浑身的气度,哪怕是内监,也应当是内监中的皎皎者,秉笔太监或者掌印太监?
顾玫正想的起劲儿,便听对面的人的道:“鄙姓李。”声音泠泠,如清泉流于石涧,没有普通内监声音中的尖利之感,顾玫倒是很喜欢他的声音。
顾玫颔了颔首,本想称呼一声李内监,但想到此人大约是因为去了势,羞于启齿,才隐瞒身份。于是便改了称呼,唤了一声李先生。
凭那人的风姿,也当得起先生这个称呼。
寒暄间张圣便把学子们所做的策论捧到傅珩面前,傅珩在里面抽了几篇,细细阅读起来。
见贵人认真读策论,张圣便向顾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外面去,虽说顾玫是镇国公府的人,但当着宫里贵人的面讨论买卖字画的事,总是不相宜的。
顾玫会意,站起身来随张圣出了堂屋。
张圣把顾玫引到东厢房,拿出厚厚一打字画供她挑选,顾玫从里面挑了十副字画,以一副字二两银子,一副画三两银子的价格购置。
张圣喜不自胜,一两银子足足可以买五百斤大米,这下那几个寒门学子不用忍饥挨饿了。
结清账目以后,顾玫又重新拿出五两银子,递给张圣,道:“国子监的寒门学子有好几十位,我只挑选了十副字画,那定还有几十位学子吃不饱饭。
烦张大人将这些银子换成零钱分给他们,只说我喜欢的他们的字画,特地给他们添一些油墨钱。”
张圣感激涕零,镇国公府出来的管事果真不同凡响,既大气又周到,这下那批赤贫的寒门学子可以吃饱饭了!
张圣对着顾玫挑选的字画名单分发银子,分到最后才发现有一副字是宫里那个贵人写的。
贵人爱读书,来国子监时,除了看策论,偶尔兴之所至也会写一两副字。他并不爱惜自己的字,写完了便随意放着,侍者看着顺眼就收起来,看着不顺眼,就直接扔掉。
张圣剔出二两银子,推到顾玫面前,指了指傅珩所写的那副字,说道:“这副字是宫里来的贵人写的,贵人虽穿着朴素,气度却卓尔不凡,瞧着不像是缺钱的,要不这二两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顾玫看向那副字,那是官场常用的馆阁体,乍一看秀润华美,正雅圆融,仔细端详却发现下笔苍劲,锋芒暗藏,别有乾坤。看完这副字,便再瞧不上其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