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的蜚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苏娆小心翼翼避开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回到了棚子里。
长安城又开始下雨了,原本就糟糕恶劣的生存环境变得更难以忍受。
地上踩得都是湿漉泥泞的脚印,油毡布挡不了太久,已经有雨水顺着缝隙往下滴,人坐在底下没一会儿,身上就渐渐湿了。
衣料变得湿沉,贴在身上,就像穿着冷硬的盔甲般,行动不便。
即使这样,病入膏肓或是行将就木的人们仍匍匐着,干裂的嘴唇阖动,朝东方狂热朝拜。
他们多渴望看见神仙驾着祥云而来,拯救他们脱离这茫茫苦海啊。
苏娆敛眸,不再看这一幕。
她自从见过那位躲在后院里吐纳着金线的温仙君后,就越发确信,求仙不如求己。
秦霁已经醒了,吃了丹药,没了疫气侵扰,他的状态日益见好。
苏娆很欢喜,拉着他的胳膊问:“地上都湿了,咱们去其他地方吧?”
蜚彻底发疯,源疫气急剧扩散,整座长安城的人都染上了瘟疫。
众人穷途末路,早已乱了套,百姓们逃的逃,死的死,这座原本的疫民营也没了官兵看守镇压,各自逃难去了。
苏娆背起秦霁,陈大娘拉着傻儿子,和郭大娘一块跟在她身后,想一块走。
并未走太远,很快就找了间空着的小院,两位大娘热情地帮忙收拾着床褥,苏娆把秦霁放了上去,又顺手理了理他散乱的鬓毛,眸子里都是笑意。
就好像在摸小狗,或是打理自己所有物的那种笑意。
因为隔得太近,秦霁并没看她的眼睛,只是额头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不断传来,让他抿紧了唇。
不远,郭大娘和陈大娘坐一块,感慨着,“他们小两口感情真好啊。”
“是啊,这关头还能这么不离不弃的,真好。”郭大娘想起什么,目光一黯,垂头抱着怀里的包袱轻轻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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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娆用术法敛住了这座小院的气息,不想再招惹外面发疯的蜚。
但他的确是疯了,长安城上空环绕的疫气越来越多,眼看着快要成为一座死城。
人们自知瘟疫难医,也渐渐放弃了吃药治病的想法,而是整日整日虔诚地朝拜东方不起,盼望神仙降临,一泉仙露,一道金光,足以拯救世人。
所以那些金线也越来越多,刺眼璀璨地穿过那片溢散的黑气,朝东南角的温仙君汇聚而去。
苏娆摇摇头,提了一桶水正想去替秦霁擦擦身子,忽然感到一抹气机锁定了自己。
这是……蜚!
苏娆反应过来,把手里水桶一扔,正欲逃命。
谁知黑气忽而疯狂涌动而来,竟在她脚底生成了小小的龙卷漩涡,牢牢锁住她的身形。
该死。苏娆咬住唇角,掌心浮出灵力,正要施法,忽然听见郭大娘尖叫一声。
苏娆一边回头一边大喝,“有什么事冲我来,伤害普通百姓,你算什么本事?”
“小娆啊!”郭大娘的声线一直在颤抖,不可思议地望着悬空的苏娆。
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苏娆不一般。
“大娘,你没事吧?”苏娆回过头才发现,郭大娘好生生地站在那儿,周围一丝黑气也无,不知她刚刚在尖叫什么。
“没、没事……”郭大娘惊魂未定,可她一直抱在手里的包袱不知为何被扔到了地上。
郭大娘指着那包袱,抖成了筛子,“它、它怎么在动!”
苏娆心生疑惑,定睛看向那包袱。
谁料与此同时,她脚底的黑气陡然消失,竟化成一道黑线,朝郭大娘的方向急射而去。
苏娆一惊,大喝一声“你敢!”,她指尖掐出合欢花的火焰光罩,护住了郭大娘的身形。
没想到,蜚所化的那道黑气的目的,不是郭大娘,而是那包袱。
一阵痛苦刺耳的呻.吟声响起,包袱被黑气缠绕,狠狠一撕,布料瞬间化为齑粉。
包袱里,装着郭大娘女儿的骨灰盒中,升腾起一抹黑色虚影。
虚影似乎饱受折磨,扭动着,抱住自己几乎快虚幻得看不见的那团扭曲影子。
黑气皆是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