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宫里,周嬷嬷才服侍晏晚沐浴更衣,正将脏了的衣裳收拾起来。
晏晚拿了一块巾帕擦着头发,瞧着外头晦暗的天色和连绵不绝的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雨下过了,京城里怕是要更冷了。到冬至的日子说来还长,可实则不过是眨眼功夫,她整日只能在宫中,又哪里去找刚好的机会,同穆彦报信呢?
她今日实是想起了前世冬至祭典的那场大火,这才借着摔倒想偷偷提醒穆彦。
不管穆彦信不信,哪怕他长了一个心眼去查了,有所防备也总比被人打个措手不及要强。
冬至日的祭典是大宁的传统了,为的是乞求来年风调雨顺,因而能有个好收成,因此也极受百姓们关注。
前世却是在这一日,放置着祭典所用祭品的院落忽然在夜里燃起大火,且因当时皇兄正领人在那里核对礼单,故而皇长子晏晗便成为最有嫌疑的人。
因为这场大火,民间传出种种流言,更有甚者,声称皇长子道貌岸然,这是上天降下的天罚。
因为这件事,宁帝与长子晏晗渐渐离心,以致日后叛军宫城,帝王病危,堂堂准太子的手中竟然连一个应急的兵符都拿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城门大开,叛军毫无阻拦打进来。
晏晚前世就觉得那场火不对劲,可她前世固守深宫,人微言轻,哪里能改变什么?
如今既重生了,还认识了穆彦,还知道穆彦从未背叛过皇室,她自然想让穆彦早做准备,便是阻拦不了大火,抓住那放火的贼也是好的。
“公主怎么了?这几日怎么总是发呆?”周嬷嬷见晏晚拿着一块帕子坐在那,却是一动不动,走过来有些担忧地说道。
晏晚看向周嬷嬷:“嬷嬷,你说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见江宁王一面啊?”
晏晚并不对周嬷嬷设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把周嬷嬷吓了一跳。
“公主怎么说这种话?”周嬷嬷愣了一下,方又想起什么似的,“也是,公主已及笄了,也长成大姑娘了,若是有喜欢的郎君也是使得的,只是江宁王……”
这回轮到晏晚愣住了,她不过是想把消息告诉穆彦而已,哪里就冒出什么“喜欢的郎君”!
“周嬷嬷你想到哪里去了……”晏晚转回视线,胡乱揉了揉头发。
“他杀人不眨眼,又凶又狠,我怎么会喜欢他呢!嬷嬷你以前不是还说,将来父皇要为我择驸马,得是什么进士,什么温文尔雅的郎君吗?”
周嬷嬷瞧着晏晚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公主果然是长大了,以前奴婢说起这个,公主都是躲到一边去,一句话都不接呢。”
“周嬷嬷!”晏晚一下把那帕子扔到一边,起身去床上面朝里坐着了。
周嬷嬷跟过来,俯身道:“公主长大了,心里头有了瞧得上的郎君再正常不过。只是那江宁王领兵在外,人人都说他凶悍,公主养在宫里,生得又瘦弱,奴婢是怕日后会吃苦啊。”
晏晚抱膝坐着,将脸搁在膝盖上,看着床帏发呆。
穆彦确实瞧着凶凶的,虽说之前几日相处,他不仅没凶她,反而还屡屡帮她,可她还是不敢离他太近,只觉得他的人和他的那刀似的,有股冷硬的气息。
若非只有这一人可信,她只怕第一件事就是逃得远远的。
可她是大宁的公主,虽说无人在意,她也终究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
叛军从南到北打过来时,连她在深宫都听闻南北一线生灵涂炭,百姓衣不蔽体流离失所,可想那战场之上得是何等惨状。
她虽没有史书上那些名臣良将的忧国忧民之心,可也不忍见明明能避免的战火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