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东边的天才刚泛鱼肚白,周沢睁开了眼睛。
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还在医院。泛黄的灯光有种天然的冷漠,空气凝滞。周沢眼睑微动,脸颊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他飞速地扫视一圈,病房里没有一个人。手臂上插着针,点滴还在挂,有条不紊。像无数次生病醒来一样。
他轻嗤一声,刚准备拔针头坐起来,手被人按住了。
“还没吊完啊你干什么?”少女吴侬的嗓音突兀地打破了凝滞的安静,钟栀睡意朦胧地抬起头,“不要乱动,会回血的。”
胸口的郁气猝不及防地散开,周沢的表情有点呆。
似乎是没想到床边还趴着一个人,他低下头,发现是钟栀。讷讷的问:“你没走吗?”
“啊?走?去哪儿?”因为周沢的突然晕倒,钟栀差点没吓破了胆。钟栀以往十七年,从来没有人在她的面前倒下去。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钟栀再坚强也有些绷不住。鬼知道她昨晚是怎么一个人扛着周沢找医生找护士,看病住院的。又慌又乱,跟着医生护士来回跑,她只睡了三个小时。凌晨四五点刚合眼,现在眼睛涩的要命:“你不是生病了吗?我走你一个人行吗?”
周沢瞥见她眼下的青影,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他低下头,纤长的眼睫扇了扇。顿了顿,才很小声地说:“不行。”
钟栀没听见,听到他说话回头看过来。
周沢却偏过头,不跟她对视:“钟栀,我口渴了。”
钟栀走过去帮他把枕头拉高。想想,还是觉得扶他坐起来。
他虽然不胖,但身高很高。扶着沉得很,钟栀知道他没吃饭又烧一晚上,肯定没力气。就半抱着他,周沢估计是真没力气,乖乖地任由钟栀抱着。眼睑低垂,也不说话,连身上的冷漠都弱气了不少。
“我去给你倒热水,你坐着等我一会儿。”
周沢点点头。乌黑的头发随着他点动。昨晚洗过澡,他头发看起来很干净。柔顺地挡住额头。脸上的神情怎么看都有些呆滞,眼睛跟着钟栀的身影打转,莫名乖巧。
昨晚太匆忙,钟栀仓促之下拿了书包就跑。书包里除了书,就只剩下她的杯子。她听人说过周沢有洁癖,跟人接吻的时候都不喜欢女生抱他。她的杯子,周沢会用吗?
回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钟栀抿了抿嘴,最后向护士要了一次性纸杯。
水端过来,她又去大厅取报告。检查报告上写的是急性肠胃炎。钟栀问过医生,不严重,说是等下再吊两瓶水就可以出院。
知道没事,钟栀总算是放了心。又去医院门口买了粥,急性肠胃炎只能吃清淡的。她买的清粥,而且没给加咸菜:“你先在这挂点滴,我去学校请个假。然后再回来帮你办出院。”
周沢一手捧着碗一手抓着勺,嘴唇白得没有颜色:“多久回来?”
“大概一个小时吧。”
钟栀正在收拾书包,忽然身后没声音了,回头看了一眼。瞥见周沢眉头皱着,想了想,又说:“那不然我40分钟?”
周沢垂眸不看她,舀了一勺粥塞嘴里:“你不回来也没事,我自己可以。”
钟栀:“……”
要不是他脸上的不高兴都溢出天际,钟栀估计会信了他的鬼话。
“那我不回……?”
周沢抬起头,飞快地掀过来一眼。
“我会很快回来的,”钟栀眼里闪过一丝笑,莫名心里有点甜,“水给你放在这,记得多喝水。”
……
因为不上课,运动会是八点开始。
钟栀赶到学校的时候,班干们正在往操场搬椅子。钟栀直接去到杨丽云的办公室。
杨丽云听说周沢进医院了,关心地多问几句。听说已经好多了,她很干脆地批了假:“下午周沢的身体要是好了就让他过来一下。运动会三点半结束,四点要拍集体照。实在不行,他不来也没事。”
钟栀点点头,然后又去找汪宇把请假的事说了。
上午的通讯员就让苏清嘉来替。
汪宇正在指挥同学摆桌子,也没细问她请假原因。他跟钟栀不熟,老师都让请假了,他不可能拦着:“那行。我跟苏清嘉说一声。”
学校离医院不远,坐公交十几分钟。钟栀回来的时候医院的人多起来。门诊那边排起了长龙。她从前门进来,绕到住院部,等赶到五楼病房已经满身大汗。
钟栀听到病房里有人在说话。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安女士。
安女士非常的漂亮。算是钟栀见过的人里面,除了周沢以外,最漂亮的人。修长的身形,得体的西装,一双凤眸锋芒毕露。仔细想想,又理所当然。安女士再忙,毕竟是周沢的妈妈。周沢生病,安女士赶过来完全合情合理。
钟栀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被出来抽烟的安女士发现了。
“钟栀是吗?”安女士本的嗓音低沉,冷冷清清,“我是安明镜,有时间聊聊吗?”
钟栀看了一眼门里。
她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周沢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