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固面色阴沉,骑一匹黑色骏马走在前面,步伐酷烈。
周围几骑也不敢多妄言。
已至午时,正好是用膳的时刻。
尉迟固照例寻了个还没有吃过的街边面摊,翻身下马。
一行人落座在小小的摊位中,坐了两三桌。
尉迟固大吼道:“给老子来碗面!”
“那个货郎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收,想来他应该没骗人。”旁边一人谨慎道,“属下们已经把壁州境内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确实没有再打听到九公子两人的行踪。”
“你们是不是一群饭桶废物?!都追到这里了,还找不到两个小孩子?”尉迟固脸上疤痕狰狞。
他笃信:“他大爷的那个货郎,一开始问他,他什么都不答,只在那儿念叨‘新鲜水灵的大萝卜,一共三贯钱;刚出品的岳罗阁胭脂,价值一片金叶子……您仔细瞧瞧,都需要些什么,童叟无欺’,一直在那儿装傻充愣。”
“分明就有人说过,他最近有一批货是从一对小兄妹手上进的。”尉迟固眉头拧成一团,恶狠狠啐出口水。
想到那一天驴草的货郎,敬酒不吃吃罚酒,一路将他押到茅草屋面前,还以为自己能糊弄过去,最后还是拿枪指着他,他才抖抖索索跪在地上,往壁州外方向一指,“他们,他们三天前就出城了。大老爷,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您放过我吧,哎哟喂……”
一旁的下属忙道:“三天前才出城,那九公子他们走得还不远,尉迟将军,我们一定能追上九公子。”
尉迟固的枪尖抵着农贾乐的颈间,一道血痕已经拉得老长,深红血液渗出。
农贾乐泣不成声:“大老爷,您饶了我吧,他们真的早搬走了!您放过我,这些东西您都可以拿走,不要钱,求求您放过我吧……”
“他们,真的出了城?”尉迟固睥睨,话语透出冷酷无情,与疤痕相衬,如寒冰坚铁。
农贾乐犹豫一下,咬咬牙,肯定道:“出城了!我亲眼所见!”
尉迟固点点头,收回枪,农贾乐长舒一口气。
撕拉。
是层层粗布被划破的声音。
农贾乐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膛被那九曲枪的梅花棱刺穿,难以置信那一瞬间,一点都不疼。
“骗老子?”尉迟固咧开嘴,笑容森然,“都给老子在附近好好搜搜!”
“将军,你怎么就认为那货郎是在扯谎呢?”
尉迟固火气大得很,一脚踹在问话人的膝盖上,长凳连人带翻,“你他大爷的这些年不都是白混了,茅草屋前的菜苗都是新种的痕迹,你出远门前还会好心种一片再也用不上的田?”
可是,留在这座边陲小镇,将邻边村镇也搜得七七八八,也仍旧没有发现九皇子两兄妹,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忆至此处,面也还没上来,尉迟固脾气大发,正想提起九曲枪,掀了这面摊。
“面还在煮。汤来了,您几位先尝尝,免费的。”一名身形尚在成长期的小少年端着一长板的汤向尉迟固走来。
汤汁刚出锅,雾气蒸腾,氤氲十分,看不清面目。
“清汤寡水的有什么可尝的……”一名随从嗤笑道,瞥一眼搁在桌上的粗陶碗。
这一眼,让他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汤面清亮,光泽灿亮,撒了几粒葱花,平平无奇的搭配,却犹如碧波浮江,一股极诱人的香味直冲他鼻尖而来。
“真好喝啊操……”其他人心满意足,连灌几口汤汁,发出喟叹。
小少年立在一旁,不好意思道:“实在是让各位久等了,喝完锅里还有,大家都别客气。”
尉迟固也喝下汤,难免高看一眼。
那位小少年,一身淳朴墨衫,再无别的花纹,腰间一把木质如意,目灿如星,纤眉上方束着一缕细长的黑色额带。
再环顾一周,除了炉火灶旁还有个卖力烧火的小伙计,整个摊子竟然没有别人了。
有人指着他的额间,有些嫌弃:“你这布巾……家中死人了?”
幸好是尉迟将军自己挑的,不然早就将这个摊子拆了,顺带将他们打一顿。
宁无舟垂眸,“其实是最近一位老相识,不幸离世了。”
“这个面摊是你的?”尉迟固挑眉,这样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孩子,浑然不像是靠卖面为生的。
宁无舟诚恳答道:“是老相识的,他没有亲人,这面摊便由我接手了。”
“汤不错,你手艺还行。”尉迟固点点头,给出了算是很高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