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诀搓着胳膊的鸡皮疙瘩,在收银台等爆米花。
过来一个人,就站在她身边,挨得挺近的。
她偏头,看清来人,表情即刻有变化,惊讶笑道:“是你啊。”
廖敏之看着她,点头示意。
两人并排站,旁侧立式空调的风呼呼吹,冰冰爽爽的,贺兰诀不知怎的,想起小超市那架风力迅猛的工业风扇,吹得她头发都飞了,发尾扑在脸上生疼。
“好巧。”她笑盈盈问,“你和顾超一起?你们来这打游戏的么?下午我遇到顾超好几次,但没看见你哎。”
“对。”
他就回了一个字。
贺兰诀还等着他说话。
嗯?没了?
廖敏之脸上的神情,绝对不是冰冷,或是淡漠,或是不耐烦,他瞳仁漆黑,眼神认真,是真挚的应对和倾听。
贺兰诀觉得这男生真是有点怪,惜字如金,不善言辞。
爆米花已经炸好了,贺兰诀接过网管递过来的圆筒,抱在手上,自己趁热捻了颗,往旁推:“好香,爆米花吃吗?”
廖敏之摇了摇头,找网管,指着货架:“可乐,玉溪。”
贺兰诀挑眉,表情一顿:“你抽烟啊?”
他没做声。
买完东西,两人折身返回。
网吧走廊挨着一整面的窗,窗栏在瓷砖上切割出方块,半下午的阳光依旧灼烫热烈,灰尘在清凉透明的空气中无声飞舞。
贺兰诀脚步放得很慢,廖敏之的脚步也很慢,两人磨磨蹭蹭,似乎都不想太快回到原位。
讲真,贺兰诀很有想和这个闷葫芦聊聊的欲望。
她贴着窗户走,晒着太阳,捧着爆米花边吃边走:“今天挺热的,路上都没什么人,大家都躲网吧来打游戏了。”
廖敏之捏着可乐,脚步比她快半步,把脸转向她。
贺兰诀看到他的眼睛,禁不住要笑,换了个话题,嗓音也是凉凉脆脆的:“你记不记得我呀?暑假的时候,我找你换硬币,那是你家开的超市吗?”
“是。”
她低头摇匀筒里的爆米花:“真的很巧。没想到我们是同班,还成了同桌,对了,我们的班级排名也是连着的,本来不是连在一起的,你是十九名,我是二十一名,中间那个二十名那天转去了文科班,是不是很有意思。”
“开学那天我看名单,看到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个女同学呢,自我介绍的时候你站起来,吓了我一跳。”
其实想想,有点小开心。
“不过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说话哎。”
廖敏之顿住脚步,目光直直盯着她。
贺兰诀也跟着停住,抬头看她面前的男生,“咯咯”咬着爆米花。
“贺兰诀。”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喉咙里冒出来,有种沙沙的,奇异的质感。
他启唇,嗓音放得很低,念她的名字,唇齿用着力,仿佛要牢牢记住。
“麻烦——你说话的时候,可不可以面对着我。”
他说单字的时候听不出异样,说长句才显出特殊,不是字正腔圆的音调,模糊的,平翘舌搅在一起,像外国人说中文,缓慢、生涩、别扭。
“我听力不好,需要佩戴助听器。”他按了按自己的耳朵,侧着给她看,“我听不清你说话。”
廖敏之耳际的头发稍长,挡着,她有注意到,他耳朵上挂着个黑色的东西。
贺兰诀嚼着爆米花,愣了下:“……”
漂亮的眼睛安静看着她。
贺兰诀喉咙往下咽。
卡了几秒,她点了点头,缓慢又犹豫道,“我这样说话,你能听清吗?”
“可以。”
“听说对我而言,可能有点吃力……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聊天。”
“麻烦你,尽量不要理会我。”
“顾超他在打游戏,现在可能没空,有事,以后再找他吧。”
“好,好的……”
他点点头,温和又礼貌地转身离开。
贺兰诀有点懵,脑子空白回了包厢。
唐棠缩在椅子里,大气不出,专注盯着电脑屏幕。
贺兰诀茫然扫了眼血腥画面,连连后退,退出了包厢,回神,又折回来。
所以,怪不得她觉得他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