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妓这类词,自古就带着香艳、糜烂的气息,让人听着耳红心跳。
说来也怪,这类词哪怕再小声,耳朵也会自动去寻,过耳不忘。
故此,哪怕众人畏惧着知县,说得再小声,唐母曾经骂儿媳的污言秽语还是传了出去。
“娼妓?这种话也能拿来骂人?”有人小声道,“便是平辈论交也不该说这种话,婆婆骂儿媳这种话,真是罔顾礼仪,不知廉耻!”
“也真是奇了。”有人尝过被污言秽语辱骂的亏,鄙弃道,“她难道去做过娼妓?若不是做过娼妓,了解娼妓,怎么能骂得出这种话?”
唐母隐约听到别人谈论她的话,羞气得双手直打颤。
唐母思想传统,就连丈夫死后也不肯再嫁,认为再嫁就是烂了门槛,何况是被人说做过娼妓,她认为那可是千人骑万人坐,在唐母心中,不啻于世上最恶毒的羞辱。
他们怎么能这么羞辱她?
唐母老泪纵横,对唐言道:“言儿,娘没有!娘堂堂正正养大的你,从来没做过那种丑事,娘没有啊!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娘……”
尘影见她哭嚎:“这里是公堂,不得咆哮,你之前拿此话谩骂我时不觉难听,现在别人只是说你一句,你就受不了,要在公堂要死要活?可别打扰大人断案。”
唐母的哭嚎一顿。
她哭,唐言会心痛,因为唐言是她儿子。但外面的那些好事者可不认她作娘。
他们见她这副做派,只觉好笑:“她怎么受不住了?照理,商府小姐从云英未嫁到初为新妇,也不过月余,脸皮该比她更薄才是。她骂别人就认为别人该受得住,咱们只说她一句,她就这般做派。”
“老太太不讲理。”
连柳下村那些人都不知怎么为唐母辩解,全都装作闷葫芦般,一个不开口。
唐母听见自己被奚落得更厉害,她这种人典型的色厉内荏,自己污言秽语骂别人就起兴不收口,到了不能撒泼的公堂,被一群人指责,现在无限酸楚,凄凄看着自己儿子,希望儿子能给自己做主。
她、她可有儿子呢!在她们乡下,谁有儿子,谁说话都硬气三分。要是哪个人骂了有儿子的老娘,儿子可是会跳着脚去帮老娘教训不长眼的!
奈何唐言也觉得她丢人,他是个读书人,更不可能做出在公堂打人的举动,觑了眼知府的脸色便道:“娘!别闹了,那话你自己也说过,你让我怎么帮你?不要扰乱公堂。”
唐母看懂儿子的眼色,满心凄迷地点点头,不敢再闹腾。
她一如此,唐言身为人子的愧疚感又来作祟。
唐母抚养他长大不容易,常说他是整个唐家的顶梁柱,唐言虽是穿越者,经这些话的日益洗脑,也觉得自己就这么让母亲认了,有失男人的风范。
他对尘影道:“影影,还不去扶一下母亲?母亲纵有不是,我们做晚辈的,也得孝顺母亲才是,怎能看见母亲流泪而无动于衷?”
其实唐母哭了是她自作自受,关尘影什么事儿?唐言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但只要冠上孝字,他就有了正大光明吃人的旗帜。
尘影怎么可能去扶?这里是公堂,她言语冷淡:“唐言,你自己怎么不知道扶?你已年逾弱冠,并非看不清形势的黄口小儿。”
“你们是被告,我是知县请来的证人,于情于理,我们在公堂上都该谈公事,而非家事。我去扶她,举止亲密,证人若和被告勾结,待会儿查案的结果怎能服众?”尘影对知县再行一礼,“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知县大人受命于君,我受命于大人,怎能在此刻取小家而不顾大家?”
唐言被尘影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偏又不能说尘影的不是,难道他家的孝权敢凌驾于皇权?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就连知县听到“天地君亲师”这样的话,都不敢贸然打断。